方子期睡到卯时初(早上五点),就被叫醒了。
两个老登实在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爹,会试放榜一般在巳时(早上九点),太早了去也没用啊。”
“而且会试看榜的人可比乡试多得多。”
“基本上挤不进去的。”
“还不如等人上门送喜报,或者在贡院外面找个茶楼等着。”
“又或者去汉江行馆等着也行。”
方子期提醒道。
“啊?”
“这样么?”
“先去看看嘛……看看情况再说。”
方仲礼此刻瞪大眼珠子,呼吸声很是粗重,显然没将方子期的话放在心上。
方子期走出门外一看……
发现花允谦和方砚秋居然已经来他家了……
显然……
都有点急不可耐了。
众人一起前往贡院……
今日的贡院同往日已经大不一样了。
贡院所在街道早已经被围堵地水泄不通。
挤不进去。
不可能挤得进去的。
参加会试的考生可能也就四五千人。
但是加之每个考生都有人家人、仆人……
甚至还有很多富商官员都想着来一场榜下捉婿,另外…这可是会试放榜,不少百姓都想着过来沾沾喜气,所以说这条街上现在聚集了几万人都丝毫不夸张。
方子期在周边几个茶馆打听了一下,基本上都满座了。
“兄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吗?昨天晚上就来了。”
“我昨天下午就来了,只是没成想不小心睡着了,没赶上前排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
听着周边几个书生的谈话声,方子期原谅他爹了。
比他爹癫狂的,大有人在啊!
提前一天来排队看榜是吧?
大冷天的在大街上睡一夜是吧?
就不怕一睡不起是吧?
“爹!”
“走吧!去汉江行馆吧!”
“一般来到新都赶考的汉江省人,要么自己找客栈,要么就在行馆中借宿……”
“那里应该还能清净点。”
“而且这行馆的位置基本上距离贡院也不远。”
“要是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听到的。”
方子期提醒道。
但是他爹和周夫子纹丝不动。
显然不愿意动。
麻了。
苦熬着吧。
也没办法了。
方子期的目光在周边扫了一眼。
除了考生和考生家人之外,还有不少小贩趁机在叫卖。
“热乎的炒栗子了!”
“热乎的状元糕!吃了状元糕,状元及第了!”
“热乎乎的茶水来了!”
除了这些小贩外,方子期在街道两旁看到的最多的居然是算命的……
而且这些算命的摊位前都排起了长龙,显然生意极好。
这完全就拿捏了这些考生此刻焦急的心情。
“中!”
“肯定中!”
“不中你待会儿来找我!”
“我就在这,跑不掉!”
“恩!卦金越高,名次越高!”
“是的!这是一次改命的机会!”
“我可是应天府最有名的瞎半仙,不准不要钱,我说你中,你不中也要中!”
算命的七扯八扯……
居然还真有考生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银子。
只能说。
为了这杏榜,所有人都癫了。
街道两旁,还有不少衙役和鹰扬卫的士兵负责维持秩序。
毕竟人太多了,秩序不维持好,就真乱了。
熬呀熬……
终于熬到巳时初……
此刻贡院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两名身穿蓝色吏服的衙役抬着一张铺着红绸的长桌从贡院中走出。
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死死地盯着贡院深处。
衙役将长桌摆放在贡院正门前,另外还有数名衙役捧着一卷展开后大概有两丈长的红榜,随即小心翼翼地张贴在贡院大门左侧的‘榜墙’之上。
这就是所谓的‘杏榜’!
从第一名会元到第三百名…依次排列。
除此之外,在名次和名字后面还标注着考生籍贯、会试编号等等……
红榜刚张贴好,人群就蜂拥而上,瞬间形成了几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然后疯狂地在榜单上查找着自己的名字。
从头看到尾,从尾再看到头……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
“我怎么可能不中榜!”
“这榜单有问题!”
“有问题!”
“科举舞弊!科举舞弊!”
“天道不公!”
“我不服!我不服!”
有考生心态瞬间崩溃,在那里大喊大叫。
但是此刻根本无人想着去安抚,甚至内心中还有一丝窃喜……
这个考生没中榜,不就相当于自己中榜的希望更高了么?
“第七十七…七十七名……费书峰!”
“啊!”
“我就叫费书峰!”
“费书峰就是我!我就是费书峰!”
“真的!我真叫费书峰!”
“我中榜了!”
“我中榜了!”
“我是贡士了!”
“张兄!李兄!”
“我中了啊!”
名叫费书峰的考生此刻在杏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直接癫了。
开始大喊大叫,随即兴奋地向自己的两位好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只是此刻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友压根懒得搭理他,只是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杏榜,想要从中查找到自己的名字。
张牙舞爪……
癫狂至极!
“前面的!看完榜快走啊!后面多得是人呢!”
“本届会元…方子期!汉江省宁江府人士!”
“哪位是方子期方兄?”
“方子期?那是我汉江省的解元!”
“我汉江省出会元了!”
“哈哈哈!”
“我汉江省不愧是诸省通衢之地!果真文风鼎盛!”
“哼!”
“聒噪!汉江省都被叛军占了,有什么好吹嘘的……”
“我江浙自古以来都是状元之乡!区区会元算不得什么!殿试才能见真章!”
“这个方子期,狗屎运真好……”
“也不知道这方子期多大了……”
“反正他中汉江省解元的时候才十岁!算算年龄,今年也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会元?恐怖如斯!”
“非但不如……之前他就中了小四元,加之会元……就是五元了,若是殿试再中状元,那就是六元及第了!”
“六元公?这怎么可能……多少朝都没出过六元公了……而且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我穷首皓经……头发都读白了,究竟是为了什么?竟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可悲!可笑!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