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曦刺破窗纸,为斗室镀上一层浅金,陈秀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复归沉静。一夜的痛苦与煎熬已如云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盈。
他感觉身体卸下了无形的枷锁,轻盈得仿佛能随风而起。周身毛孔都似在舒张,贪婪地呼吸着清晨微凉而新鲜的空气。
丹田气海之中,一股远比明劲磅礴的崭新力量正静静蛰伏,如一头酣睡的猛虎,只需他心念一动,便能爆发出雷霆万钧之力。
这便是暗劲!与明劲相比,不啻天渊之别。不仅是力量的质变,连筋骨皮肉,经过一夜淬炼,其强度也已非昨日可比。
咕噜噜……
一阵雷鸣般的肠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强烈的饥饿感如野火燎原,瞬间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消化掉。
天光尚早,街上寂静无人。腹中空空如也的陈秀饿得发慌,索性从怀中摸出那三两宝肉,又在屋角寻了些干柴,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就地烤制起来。
这宝肉似是某种异兽野猪的腿肉,肉质紧密。火焰舔舐之下,金黄的油脂“滋滋”渗出,滴入火中,激起一缕缕带着异香的青烟,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陈秀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完全烤熟,待肉块表面焦黄,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大口吞咽。
宝肉甫一入腹,便化作一股股精纯的暖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填补着他因突破而极度空虚的身体,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
“好个宝肉!”
陈秀长舒一口气,只觉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温水之中,说不出的熨帖舒适。
吃饱喝足,他熄灭了火堆,推门而出,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善县县城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林子,道路两旁树木繁茂,晨雾弥漫,带着草木的清新与泥土的湿气。
忽然,陈秀的脚步一顿。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踏入暗劲之后,他的五感变得无比敏锐。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他清淅地感觉到了五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五个人。
他们刻意收敛了气息,藏身于树后与草丛中,仿佛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寻常人,哪怕是明劲武夫,也绝难察觉。
但在陈秀如今的感知中,他们的存在,却如同黑夜里的五盏灯火,清淅无比。
陈秀心神沉凝,瞬间便对五人的实力做出了判断。
“一个气息深厚绵长,是暗劲。”
“剩下四个,虽然也算强悍,但都只是明劲层次。”
晨曦如缕,撕开天际的薄暮,却驱不散官道旁林间的刺骨寒气。
霜露打湿了灌木丛,一名王家侍卫压低嗓音,揉着发酸的膝盖,终于忍不住满腹的不耐。
“王雷老大,还等个鸟?这都他娘的一夜了,那小子该不是换路跑了吧?”
被称作王雷的汉子如磐石般静坐,双目紧闭,气息沉稳悠长。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不起波澜:“不会。”
“去善县,此地是必经之路。他应是在客栈歇了一夜,时候差不多了。”
其馀三名侍卫闻言,只得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奉大少爷之命,在此截杀一个叫陈秀的黑拳拳手,区区明劲武夫,竟要他们五人在此枯守通宵,怨气早已填满了胸膛。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身影出现在官道尽头,正不疾不徐地向着这片密林走来。
正是陈秀。
王雷霍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抬手虚压,一个无声的手势下,四名手下立刻噤声,身形压得更低,手已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只待目标踏入伏击圈,便要以雷霆之势将其斩为肉泥。
然而,远处的陈秀脚步忽然一顿,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东西落在客栈了,得回去一趟。”
他自语的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清晨却清淅可闻。话音未落,他竟真的转过身,沿着来路回返。
“艹!这死杂碎事儿真多!”一名侍卫气得低声咒骂。
王雷估算了下距离,尚在百步之外,此刻出手,不仅难以命中,更会打草惊蛇。他沉声道:“再等等。”
说完,他再次阖上双眼,气息收敛,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彻底融入了灌木的阴影之中。
剩下的四人却是愈发焦躁,嘴里骂骂咧咧,只盼着那该死的家伙快去快回。
其中一个离得稍远的侍卫实在憋不住了,跟同伴打了个招呼,便起身没入林子深处,寻地小解。
一炷香的功夫悄然流逝。
林间静得可怕。
王雷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老三还没回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
“老四,去看看。”王雷低声命令。
“是,老大。”
那名叫老四的侍卫应了一声,猫着腰,警剔地向林子深处摸去。
片刻之后。
噗通!
一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从林深处传来,在死寂的晨雾中格外突兀。
紧接着,又是“噗通”一声!
王雷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壑然起身,全身肌肉如拉满的强弓般骤然绷紧,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
剩下的两名手下也骇然站起,背靠着背,紧握刀柄,惊恐地环顾四周。晨雾缭绕的树林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两声闷响只是错觉。
“不用找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王雷三人浑身一僵,如同被冻结般,猛地回头。
只见陈秀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们身后不足三丈之处。他一身蓝衣,背负剑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眼神象在看三具尸体。
“现在,就剩你们三个了。”
王雷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这一刻他才惊骇地醒悟,失踪的两个手下,恐怕早已被此人无声无息地抹杀!
短暂的惊骇过后,一股被戏耍的暴怒涌上心头,他对自己暗劲的修为有着绝对的自信。
拳法再精妙,终究是明劲武夫,靠着偷袭暗算能杀两个,却绝无可能胜过暗劲!明劲与暗劲,判若云泥!
想到这里,王雷心中的惊慌迅速被一股森然的杀意和猫戏老鼠般的傲慢所取代。
他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小子,你很有胆色,可惜也太托大了。”
“莫非以为,靠这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手段,就能与暗劲武夫抗衡么?”
陈秀平静地注视着他,也笑了。
他自信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拳递出。
“试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