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的头颅猛地向后扬起,两道血箭自鼻孔中飙射而出。他双眼翻白,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向后倒去,挣扎着抬了抬手臂,却终是徒劳,最终轰然砸落在坚硬的擂台之上,再无声息。
败了。
张启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甘,问道:“八方拳院的蒙徒……是你什么人?”
陈秀抱了抱拳:“乃是家师。”
张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自己竟然被一个拳院弟子击败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满脸都是不甘。
陈秀转过身,声音也有些嘶哑:“你的拳,很厉害。”
说完,他走下擂台。
刚一下场,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呼吸急促,只感觉体内那道无形的关隘,在刚才的激战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拿着。”
红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副创伤药。
“谢了,红哥。”
陈秀接过药,也不避讳,直接撕开衣衫,将黑乎乎的药膏敷在身上的瘀伤处。
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他跟不远处包厢里的周青寒遥遥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去后台找人领了这次打赢的奖励。
八贯钱,三两宝肉。
钱货两讫,陈秀将东西揣入怀中,转身离去。
路上,许多赌客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妈的,就是这小子,害老子输了三贯钱!”
“谁说不是呢,我压了张启胜,裤衩子都输没了!”
“不过这小子是真能打啊……”
听着这些议论,陈秀面无表情,快步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另一厢房内,灯火昏黄。
身形肥硕的王胖子听完王庆的话,脸上横肉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端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阴冷。
“一个打拳的草根子,既然之前有所得罪,便直接杀掉,免生后患。”
旁边侍立的一名中年汉子闻言,微微躬身。
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凝,赫然是一位暗劲好手。
王胖子头也不抬,淡淡吩咐:“王雷,你亲自去,再领四个明劲巅峰的好手,做得干净些,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风声。”
“是。”
王雷没有一句废话,应声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很快便带着四名气息彪悍的汉子,如几道鬼影般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白石镇,夜色已深。
街巷里弥漫着一股鱼腥与潮湿水汽混合的味道,偶有几声犬吠,更显寂聊。
陈秀随便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花了几十文钱租下一间厢房。
屋子不大,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仅此而已。
他反手将门闩插好,没有片刻耽搁,直接在床沿坐下。
从怀中,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装着方家资助的木盒。
打开盒盖,三枚通体赤红的丹丸正静静躺在其中,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与药香扑面而来,正是黑蟒赤血丸。
陈秀眼神沉静,透着决绝。
他毫不迟疑,仰头将三枚丹丸尽数纳入口中,喉结滚动,咽入腹内。
轰!
丹丸甫一入腹,一股狂暴无匹的热流便轰然炸开,其势之烈,远胜先前数倍,真如腹中藏了一座喷发的火山!
灼热的洪流野蛮地冲刷着四肢百骸,每一寸经脉都传来被撕裂般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投入溶炉,即将焚烧成灰。
剧痛如潮,陈秀却面沉如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咬紧牙关,任凭体内翻江倒海,猛然起身。在这方寸之地,他再度拉开架势,一板一眼地打起了八方拳。拳风呼啸,脚下生根,招式在剧痛的压迫下反而愈发沉凝厚重。
与此同时,心神沉入内景,将母亲李氏所传的“游龙丝”法门催至极限。周身劲力被强行拧成一股,凝于一点,化作无坚不摧的钢锥,向着那道隔绝明暗二劲的无形关隘,发起了疯狂的钻磨!
一遍,十遍,百遍……
汗水如浆,浸透衣衫,又被体表的灼热蒸干。肌肉早已不堪重负,发出撕裂般的哀鸣,可他心神合一,恍若未闻,只是机械而执拗地重复着拳架,将每一分狂暴的药力都精准地引导至那唯一的壁垒。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陈秀体内的劲力非但没有耗尽,反而在药力的催化下愈发雄浑,宛如大坝前不断上涨的洪水,已然蓄至顶点。
就在此时!
砰——!
一声源自神魂深处的闷响,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那道坚逾金石的关隘,终被水滴石穿,硬生生凿开了一个孔洞!
仿佛江河决堤!
积蓄已久的磅礴劲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化作滔天洪流,咆哮着冲入其中,瞬间贯通周身百脉,浸润五脏六腑!
先前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与畅快,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他的呼吸随之变得深沉、悠长,一呼一吸间,竟有了几分韵律。
气血贯通,周流不息,仿佛一炉烘热的火焰,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明劲透骨,筋骨齐鸣,发出“噼啪”的爆豆脆响!而暗劲则如一条蛰伏的灵蛇,无声无息地沿着经脉游走,渗入脏腑深处,所过之处,带来酥麻而微痛的异样感触。
他能清淅地感知到,这股新生的劲力,正在由内而外,一寸寸地淬炼着他的血肉、筋骨、乃至脏腑!
他鼻息吞吐间,空气都仿佛被拉扯成一道凝练的白练,心念一动,他下意识地张口,对着窗外夜色猛然一吐。
噗!
一道无形气箭破空而出,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棂。
远处,一片夜色中的树叶无声飘落,待月光洒下,才见其切口平滑如镜。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窗内,他的身体里,却正进行着一场翻天复地的蜕变。
暗劲如水,无声地滋养与锤炼,筋骨愈发坚韧,皮膜愈发紧实。周身经脉中,劲力奔腾如江河,周流不息,生生不绝。
这一夜,便在如此的内观与锤炼中悄然流逝。
陈秀盘坐床榻,宛如入定的老僧,心神完全沉浸在身体的蜕变之中,将那股暴涨的力量一丝丝、一缕缕地收束、掌控,直至彻底化为己用。
暗劲,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