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水寨,万帆云集。
初升的朝阳将金辉洒满浩渺的江面,粼粼波光如同铺就了一条通往襄阳的黄金大道。但今日,所有船只、所有将士的目光,都聚焦在水寨中央那新近落成的巨大船坞
关平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轻甲,肃立在船坞旁临时搭建的将台上。他的身侧,是水绿战袍,美髯垂胸,不怒自威的父亲,汉寿亭侯、都督荆州诸军事、水军都督——关羽。
潘浚、马忠、赵累、王甫等文官幕僚立于稍后,脸上混杂着好奇与震撼。而周仓、廖化、沙摩柯等一众悍将,则早已按捺不住,伸长了脖子,低声议论着。
“吱呀——嘎——”
伴随着一阵沉重得令人牙酸的木轴转动声和绞盘绳索的紧绷声,船坞的闸门被数十名精壮士卒缓缓拉开。江水瞬间涌入坞内,托举起那沉睡的巨兽。
当它完全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时,整个水寨竟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
那是一座山,一座移动的,散发着冷硬木质与铁钉寒光的巍峨山峰。
船身长逾四十馀丈,高如城楼,分作数层。两侧开设棹孔,密如蜂窝,可见其下必藏有无数桨手,一旦发力,便能赋予这庞然大物惊人的速度。
船体包裹着经过反复桐油浸泡、坚韧无比的皮革,关键部位更是镶崁了铁甲,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船首并非寻常的冲角,而是雕琢成威严的虎头型状,怒目圆睁,獠牙毕露,仿佛要噬咬前方一切敢于阻挡的敌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舷两侧林立的、以厚重油布复盖的突起物,以及甲板上高高耸立、如同巨猿臂膀般的拍杆和闪铄着金属寒光的床弩。那是关平结合“先知”记忆与当下工匠智慧,倾注无数心血打造的战争利器。
“启禀君侯,少将军!”水军主将冯习,一身水战皮甲,快步登上将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新造楼船‘镇荆’号,已准备就绪,请令出坞,检阅操演!”
关羽抚髯的手微微一顿,沉声道:“准!”
“得令!”
冯习起身,深吸一口气,转向江面,猛地挥动手中令旗。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如同雷鸣,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口。号角长鸣,撕裂长空。
“起航——”
“镇荆”号上,令旗招展。底层甲板内,传来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数百支长桨如同巨蜈蚣的百足,自棹孔中齐齐伸出,轰然入水,奋力划动。巨大的船身微微一震,仿佛一头被唤醒的洪荒巨兽,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脱离船坞的怀抱,驶入宽阔的江心。
它的移动,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磅礴气势。原本在江面上巡戈的艨艟、斗舰,在这“镇荆”号面前,顿时显得如同孩童的玩具,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避让,仿佛臣民在迎接他们的王者。
关平凝视着这艘凝聚了荆州未来水战希望的巨舰,心中亦是心潮翻涌。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提出了许多构想,但真正将其化为现实,靠的是无数能工巧匠的智慧和士卒的汗水。
“父亲,此船不仅巨硕,更关键在于其结构加固,重心稳定,抗风浪能力远胜旧式楼船。其上配备改良拍杆,下坠巨石,可碎敌舰船舷;床弩射程增至二百步,使用特制火箭,可远距离焚敌。两侧屏蔽物下,藏有部分‘元戎弩’,专用于近身接舷战时,对敌军甲板进行复盖打击。”
关羽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未离“镇荆”号,淡淡道:“善。水战之道,船坚器利,已占其半。平儿,你于此道,用心了。”
得到父亲罕见的直接肯定,关平心中一定。他知道,关羽傲上而不忍下,对于实实在在能增强军力的成果,从不吝啬认可。
此时,“镇荆”号已完全驶入主航道,开始进行操演。
“变阵!”冯习立于舰楼高处,令旗再变。
只见以“镇荆”号为内核,十馀艘改进型艨艟(速度更快,船首包铁,专司撞击)和数十艘走舸(轻快突击舟)迅速移动,组成一个攻防兼备的矢形阵。“镇荆”号如同箭镞,锋锐无匹,直指北方。
“弩炮试射!”
命令下达,复盖在床弩上的油布被猛地掀开。数支儿臂粗细、箭头包裹着浸油麻布的巨大弩箭被安置上去。
“放!”
嗡——!
弓弦巨响如同霹雳。数道黑影带着凄厉的呼啸破空而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命中了下游早已设置的废弃船靶。
“轰!”“轰!”
火箭瞬间引燃了目标,江面上腾起数团巨大的火球,浓烟滚滚。即便相隔甚远,将台上的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浪和毁灭性的力量。
“拍杆准备!”
“镇荆”号缓缓靠近另一艘作为靶船的旧式艨艟。当两船接近至一定距离时,舰楼上粗长的拍杆在绞盘作用下高高扬起,旋即带着千钧之力,轰然砸下!
“砰——咔嚓!”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那艘作为目标的艨艟,船舷应声而碎,木屑横飞,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迅速开始进水下沉。
水寨内外,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万胜!”
“镇荆!镇荆!”
荆州水军士卒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激动得满脸通红。拥有如此利器,何愁江东水军?何愁曹魏锁江?
周仓咧着大嘴,猛拍身旁廖化的肩膀:“哈哈哈!看到了吗?廖将军!这大家伙,一下去,啥船不都得成碎片!”
廖化亦是目眩神迷,连连点头:“有此楼船,我荆州水师,真可谓横行大江,无可匹敌矣!”
沙摩柯操着生硬的汉话,哇哇大叫:“厉害!比山里的巨木还厉害!”
潘浚、马忠等文官亦是抚掌赞叹,他们看到的不仅是武器的犀利,更是荆州稳固、民生安定的保障。
连一向沉稳的赵云,眼中也闪过惊异之色,对关平道:“贤侄此船,确是水战之胆。昔日官渡、赤壁,若有此等战船,局势或大不相同。”
关平向赵云拱手,谦逊道:“赵叔过誉。船坚炮利虽重,终需将士用命,统帅得当。冯将军与全参军(虽未在场,但参与了前期训练)操练水军,功不可没。”
他目光扫过欢腾的江面,心中豪情激荡。这“镇荆”号,不仅仅是一艘船,它是一个信号,一个宣言——荆州,已非昔日之荆州;汉室,亦将不再是风雨飘摇的汉室!
与此同时,汉江北岸,樊城城头。
征南将军曹仁,听着细作汇报刘备军大船下水的密报。
参军满宠沉声道:“将军,刘备军如此巨舰成军,关羽水师之势,恐已……凌驾当年赤壁之周瑜。”
曹仁沉默良久,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冰凉的城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忧虑:
“关羽有此子,与如此水师……襄阳之忧,甚于昔日。”
江风猎猎,将“镇荆”号上的“关”字大旗与汉旗吹得笔直舒展,如同这新生力量的意志,不可动摇。
巨舰横江,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刘备曰:“大汉航母下水,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