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脱手那一刹那,带走了掌心上的大片皮肉,看着一片血红的双手,于冲面色微怔。
他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五岁习武,三十年苦修,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能和他对上几招的人还是凤毛麟角的。
毕竟是神武卒指挥使,没有超绝的武力,根本压不住那些视死如归的悍勇死士。
因此,往日里从来都是他三招两式将别人的兵器打飞,如今仓促交手之下,自己的长枪被人击飞属实是第一次。
此时,于冲的目光有好奇,有些谨慎,还有那么一丝难以隐藏的兴奋。
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世上难得一遇的高手。
打死这种高手,或者被这种高手打死,不正是他们这种习武之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么?
因此,他盯着屹立在石宝面前那个使着方天画戟的家伙,笑着询问道。
“阁下是谁?”
吕封没有回应。
对方又不是友军,他也没有介绍自己的兴趣。
“活下来我就告诉你!”
“轰!”
大戟猛然刺出。
无论是枪法也好,还是戟法也罢,相互之间的招式都有相同之处,且翻来复去也不过那么几种几种基础变招和组合技。
比如吕封这招,在枪法之中也可以叫做白蛇吐信,在戟法之中也可以叫紫电穿云。
但无论是叫什么,它都是杀人的招式。
于冲哪怕是对自己的武艺再自信,也不敢用血肉之躯硬抗对方的方天画戟,毕竟,对方又不是常震!
内家功夫重爆发,也有卸力之法,但对方施展方天画戟的力他卸不掉,否则,刚才手中的长枪就不会脱手而出了。
当然,象他们这种人,闪躲挪移的功夫是是不弱的,尤其是内家功夫爆发之下,脚掌直接踩碎了地板,身形骤退,其目标正是身后不远处,刚才在被击飞后,深深插在一颗木柱之上的大枪。
“轰隆”一声巨响,原地大片的地板和土层爆开,一些飞溅的木须和石子砸到了于冲身上,让他脸色微变。
这是什么力道?
常震所谓的天生神力在这种力道面前,尤如小几在闹市死他耍的杂耍,肯本不堪入目。
“嗡!”
劲力吞吐,猛然将插在木柱上的大枪用力抽出,于冲刚刚沉腰扎马,对方的第二戟就已经轰过来了。
方天画戟经典招式,力贯长虹!
于冲之前仓促尝试过吕封的力道,此时自然不敢硬接,他当即扭臂下摆,以缠丝枪中的招式,用辅助技法拨云见日,试图将大戟的力道卸掉。
双方武器于半空中交错,几乎看不清影子,只能听到“锵”的一声脆响。
这次有了准备,但哪怕如此,于冲还是忍不住噔噔噔地退了七八步,最后装在了一颗柱子上,才堪堪止步。
此时,因为力道都被卸入其中,那粗大的圆木柱子上已经布满裂纹了。
于冲脸色泛红,气血翻涌,他低吼了一声,眸子也满是血色。
“啊—
内家功力爆发下,弓步上前,野马分鬃,连环三刺!
工坊内武器交错,铿锵巨响。
二人交手的馀波下,木柱倾倒,碎屑乱飞,就连染好的布匹都被绞碎,尤如漫天飞雪。
宛若拆家一样。
原本吕封是猎见心喜,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可以和他过几招的玩意,但若是像眼前这样打下去,整个工坊怕是都能被他们拆了,而且,眼下不少承重柱已经被二人打碎,一些局域的棚顶其实已经摇摇欲坠了。
不得已,吕封使出了真家伙,一个龙盘虎踞和于冲的长枪撞在了一起,一个劲气吞吐,一个猛然发力。
“轰”地一声,于冲再次噔噔噔的推了了几步,然后惊愕的看着手上断裂的长枪。
“你————”
“不陪你玩了。”吕封挺身举着大戟:“还有,刚才我骗你的,活下来也不告诉你!”
“啊”
于冲癫狂冲上来,试图用断裂的长枪捅人,他也有这个本事,哪怕是只有半截,在他手上同样也能用爆发之力捅死人。
但吕封却将方天画戟当成了破甲重器轰了过来,二者相交,于冲被一戟劈飞了出去。
后者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巨响,背后满是龟裂的纹络。
他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里面还夹杂着内脏碎片。
“你————”于冲嘴角溢血,眼睛宛若燃烧的柴薪闪闪发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你不是人————哇————”
毕竟,人力有极限,而象刚才那种力道,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挥出来的,就算绝顶的内家高手都不行。
而象他这种,内脏几乎被轰烂了还能说上几句话,就已经是内家高手异于常人的表现了。
“轰!”
吕封没搭理他,而是将他一戟劈成了肉泥————
宁武城杀了一夜。
到了天明破晓之际,除了【虎贲营】的猛兽,大多数士卒都累得不行。
疲劳、饥饿,体力不支等因素无法支持一些士卒继续参与战斗,包括精神层面同样都需要调整。
因此,到了早上各军开始在一些安全一点的局域开始埋锅造饭。
嗯,最后俘虏也能混上一口吃的。
——
包括一部分投降的抚州军。
其实还有不少人在心里怨恨那些神武卒的,毕竟,要不是他们非得打什么玉石俱焚的战术,如果有他们在身边守城的话,抚州军也不会败的这么惨,哪怕是最后依旧不得不投降,起码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不是象现在,被人用刀枪指着,爆头蹲成一排,等待对方尤如“猪食”般的投喂。
“就给我们吃这玩意儿?”
看着木碗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糊糊,冯继才忍不住皱了皱眉。
想他作为冯家的嫡系子孙,抚州军的第三把交椅,官至冠军大将军,在没跟燕王张勋之前也是正三品的武官,眼下就算是成为阶下囚,也应该有一些正常人的待遇啊?
可就这?
看着旁边一个个已经被扒了盔甲,只穿着内衬,且大多缩卷在一起的士卒,正狼吞虎咽的吃着这糊糊状的食物的时候,冯继才有些疑惑。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但昨晚上打了一夜,所有人都几乎饿得不行,眼下能有一口热乎的食物,除了象他们这种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外,普通人的士卒可没觉得这玩意是“猪食”。
毕竟今年大旱,整个北疆不知道饿死多少人,有些吃的就不错了。
虽然乱世之中,军队为主,各地军队多多少少都有些食物供应,但除了战时的特殊时间节点,会给加些食物的分量,平日里想要吃饱也是不容易的。
老话说的好嘛,管后勤的心都黑!
哪个军中不克扣点军粮。
况且,俘虏嘛,有什么资格挑剔呢!
起码普通士卒是不挑的。
见这些士卒吃的香甜,冯继才强忍不吐出来,勉强喝了一口,因为他也饿了o
嗯,其实不算难喝,但就是有点卡嗓子。
“嘭!”
有摔碗声传来。
“————他妈的,就给老子吃这些,老子可是————
嗯,有不长眼的世家子开始闹事了。
冯继才听了,不由得伸直了脖子想要看戏,虽然他同样对食物不满意,但他自己没敢主动嚷嚷,就是怕弓射出头鸟,眼下竟然有人主动冒头。
然后,冯继才便看到了一伙儿神色疲惫的军汉,拎着皮鞭就冲了上去。
“叫你妈啊?还敢浪费食物?”
“啪——”
鞭子抽的啪啪作响,被抽的人也是惨叫连连,看着那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身为俘虏的冯继才心有馀悸,最终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喝着糊糊,也不敢在出口抱怨食物难吃了,毕竟,对方好象真不惯着他们!
给俘虏一些勉强饿不死的食物,但对于自己人自然是要吃的饱些的,更何况,城内的战事还没有彻底止息。
局部的厮杀依然在继续,但也只是小火苗的模样了,几乎影响不了大局。
【虎贲营】、骁骑军、永春军早就已经开始轮流吃饭了,吃完了就在临时营地休息一会儿,待吃饱睡醒了之后,就继续拎着刀枪,去城内那些被划分成一块块的局域里“换班”。
毕竟,不少人疑似化成平民躲在了民居之中,在人口有两万户,近十万馀人口的城池中,想要将残存的神武卒一一找出来,彻底扫清残馀,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除了看守俘虏、照顾伤员、以及驻守四门和城墙的士兵,其馀所有人分成片区,几乎都在宁武城内“拉网式”排查每一间民房和每一个人。
这也算是“治安战”了,厮杀和伤亡还是有的。
尤其是地窖,几乎是神武卒躲避的重灾区。
为了避免继续造成己方的巨大伤亡,火攻就成为了首选。
这导致,整个上午宁武城到处都飘荡着一股烤肉的味道,馋的那些很久都没有吃到肉的俘虏双眼冒绿光,一些人大呼骁骑军的伙食也太好了吧,行军打仗之时竟然还有烤肉吃!
还有人舔着脸凑近乎,试探性的询问。
“大人,小的问个事,就是,就是如何才能添加你们啊?”
看守这些俘虏的有骁骑军,其实也有一部分的永春军。
比如张仕贞。
昨夜在城墙上厮杀时,他伤了骼膊,因此天亮后也就没有参与作战了,而看守俘虏的这批永春军也是他在统领。
听到了那俘虏的询问,张仕贞神色微征,然后有些感慨说道。
“很简单,被骑兵夜袭后先死个几千人,然后再有个不要脸的同伴,主动向敌人投降就可以了。”
“啊?”
张仕贞说的没啥毛病,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嘛,但俘虏却稍稍有些发懵。
为啥是骑兵?
为啥要有不要脸的同伴?
还有,我们也投降了啊?
而此时,那位不要脸的同伴,其实正躺在俘虏不远的伤员营地里,龇牙咧嘴的惨叫着。
“轻点————疼疼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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