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会意，在下一轮报价后，沉稳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36号，万盛地产，出价三十六亿一千万！”主持人立刻指向李丽的方向。

现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李丽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一个例行程序。

另一家原本志在必得的公司代表皱了皱眉，再次加价一千万。

李丽的助理在得到示意后，再次举牌，加价一千万。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每次李丽这边都只是最低幅度地加价，态度显得并不激进，但每一次举牌，都象是在告诉其他对手：万盛有兴趣，而且有实力。

这种不温不火却持续跟进的姿态，给其他竞拍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最终，当价格被李丽“推”到四十亿时，另一家公司经过内部紧急磋商，咬牙报出了四十亿零五百万的价格。李丽这次没有再举牌，只是对助理轻轻摇了摇头。

“四十亿零五百万！第三次！”拍卖槌落下，第一座婉达广场归属落定

稍事休息后，第二座广场的竞拍开始。过程大同小异，李丽依旧是在价格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介入，看似随意地跟了几轮，将价格稳步推高，最终在三十九亿的价格上放手。 两座广场，分别以三十九亿和四十亿的价格成交，均超出了市场预期和婉达内部的保守估价。

拍卖结束，李丽面无表情地整理好文档，带着助理率先离开了拍卖厅，没有与任何人交流，仿佛只是来完成了一项普通的任务。

当晚，深市一家高级酒店的套房内。

王林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秘书刚刚发来的最终竞拍结果，久久无言。

一座卖了三十九亿，一座卖了四十亿！这比他内心最乐观的预估，足足高出了三到四个亿！这两座广场卖出去，能解决多少迫在眉睫的债务问题啊！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半个月前，在那间温暖茶馆里，宋青那句沉静的承诺——“……帮你把价格稍微抬上去一点。”

宋青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不着痕迹，如此漂亮。

一股混合着感激、庆幸和复杂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

王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宋总！”王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斗。

“是我，王林！拍卖结果出来了！出来了！三十九亿！四十亿！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宋总，大恩不言谢！这次……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太感谢了！”

电话那头，宋青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淡淡的笑意：“王总客气了，结果是你们资产优质，竞拍方认可而已。

恭喜了，这第一步，总算迈得还算稳健。” “哪里哪里，没有你……”王林还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却被宋青温和地打断。 “好了王总，后续事情还多，你早点休息。路还长，稳住。”

周六的清晨，阳光通过薄雾，洒在宋家那座占地广阔、绿意葱茏的大庄园里。

与平日的宁静不同，今天主宅的后厨局域，早早地就蒸腾起一股浓郁而独特的烟火气息。

厨房里，主角是那口巨大的传统铸铁锅。

灶火正旺，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汤汁，酸菜特有的醇酸香气混合着猪肉的丰腴肉香，霸道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勾人食欲。

这就是地道的东北杀猪菜。 系着一条深蓝色围裙的宋青，正站在灶台前，用大勺轻轻撇去汤面上少许浮沫。

他神情专注，动作娴熟，不象是在烹饪一道家常硬菜，倒象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艺术品。他那平日里在董事会挥斥方遒的手，此刻摆弄起酸菜、血肠、五花肉来，也同样游刃有馀。

厨房门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约莫五六岁的孙子和孙女，正扒着门框，探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锅里。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爷爷，好了没有呀？好香好香！”小孙女奶声奶气地催促道，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让酸菜和肉再多说会儿话，味道才足。”宋青回头，看着两个小馋猫，脸上露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纯粹而温暖的慈爱笑容。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休闲夹克的宋文迈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被这浓郁的香气包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哟！杀猪菜！爸，今天什么好日子，您亲自下厨？”宋文脸上带着惊喜，凑到锅边看了看，“看这成色，您这手艺可以啊！深藏不露！”

宋青头也没抬，熟练地将切好的血肠下入锅中，哼了一声：“废话！你老子我东北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年年看杀年猪，这道菜是刻在骨子里的。你以为都象你？”

他瞥了儿子一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西红柿炒鸡蛋都未必能弄明白。”

宋文一听，顿时叫起屈来，表情夸张：“爸！您这可太冤枉我了！我那时候，您和妈管得严，就知道让我埋头学习，考名校；完了又送我出国留学，吃的都是洋快餐和食堂；好不容易学成归来，还没玩两天呢，就被您抓壮丁似的塞进公司，不是忙着给您管理这摊子，就是忙着娶妻生子，传承香火……我哪有时间、哪有机会学做饭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真实的委屈，小声补充道：“再说了，老家我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这乡土手艺，想偷师都没地儿学去。”

宋青撇撇嘴，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将最后一点粉条下锅，盖上锅盖，慢悠悠地道：“不会做饭也行。那就给我生三胎，家里多点人气，比你会做满汉全席都强。”

宋文闻言，脸瞬间垮了下来，连连摆手告侥：“爸，您饶了我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三胎呢？生不动，真生不动！现在这两个小祖宗就够我头疼的了，再来一个，我这点精力非得被彻底榨干不可。”

他指了指正围着爷爷转的两个孩子，一脸的心有馀悸。 宋青看着儿子那副样子，忍俊不禁，也不再逼他。

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的杀猪菜被端上了餐厅的实木大餐桌。

酸菜脆爽开胃，五花肉肥而不腻，血肠嫩滑弹口，粉条吸饱了汤汁，爽滑劲道。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这顿充满家常气息和北方豪爽风味的午餐。

两个小家伙吃得满嘴油光，开心得不得了。

宋文扒拉了几口菜，象是忽然想起什么，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道：“爸，今天早上我看财经快讯，说昨天我们万盛地产那边，派人去参加了婉达广场在深市的竞拍了？”

“恩，李丽去的。”宋青夹了一筷子酸菜，应了一声。

“最后成交价好象才40亿左右一座？”宋文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个价格，按理说挺划算的啊，李总怎么没拿下？是不是她现场判断觉得价格高了，不舍得再加价了？”

这几年，宋文的工作重心逐渐从庞大的万盛地产集团母公司转移出来，更多地放在了集团旗下的几个内核子公司上，比如主打高端饮品的“玉泉矿泉水”，负责新兴产业投资的“风投公司”，以及近年来业绩斐然的“游戏公司”。

因此，对于万盛地产本部的一些具体项目决策，他了解得并不那么及时和细致。

宋青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平静地说：“不是李丽不舍得。是我之前就交代她的，我们不去竞拍，只是参与一下，适当的时候举举牌而已。”

“为什么啊？”宋文更加困惑了，“爸，婉达广场虽然现在有点麻烦，但地段和基础客流摆在那里，绝对是优质资产。这个价格拿下，光是收租金，一年也是笔很可观的稳定收入。

运营得好，资产本身还有升值空间。这不正是我们之前一直想补充的商业地产类型吗？” 宋青看着儿子，知道他虽然不再直接管理地产板块，但商业嗅觉还在。

他耐心地解释道：“理由嘛，跟之前我和赵晓燕阿姨聊天时说的差不多。内核问题在于品牌和运营集成。”

他顿了顿，详细阐述：“如果买过来，按照我们万盛的标准和体系进行全面改造，切换成‘万盛广场’，这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资金，改造期间的阵痛和不确定性不小。

如果为了省事，沿用原来的‘婉达’品牌和管理模式，那我宋青花几十亿买它图什么？替别人养孩子，还落不着好名声。

这种模糊地带，我不喜欢。索性，一开始就不沾手，落得清净。”

宋文张了张嘴，想再争辩几句，但看到父亲那笃定而清淅的眼神，知道他已经深思熟虑过，并且做出了最终决定。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亲了，一旦认准的事情，极少回头。 他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碗汤，嘀咕道：“行吧行吧，您是董事长，您说了算。反正咱们集团也不差这一两个广场。”

看着儿子那副“您老大您都对”的表情，宋青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桌上的话题，很快从收购转向了自家的生意。宋青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那边，玉泉矿泉水去年推的那个新品，叫什么‘玉泉六堡茶’的，最近市场反馈和销量怎么样？”

他问的是玉泉矿泉水公司依托自身渠道优势，推出的一款创新茶饮料。主打的是选用陈年六堡茶为茶底，概念上强调“养生”、“暖胃”、“祛湿”，并且坚持“无糖”、“零添加”，旨在迎合当下健康饮品的消费趋势。

提到自己一手主导的项目，宋文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放下碗，兴致勃勃地汇报道：“销量相当不错！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尤其是今年开春以来，增速很明显。”

他具体分析道：“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养生意识都加强了，六堡茶这类黑茶，因为其独特的后发酵工艺和公认的保健功效，在国内特别是南方和一线城市的白领、中年群体里，口碑和热度都上来了。我们这款‘玉泉六堡茶’，正好踩在了这个风口上。一方面，借了六堡茶品类升温的东风。

另一方面，我们玉泉品牌本身的渠道优势和‘无糖健康’的定位，也起到了关键作用。现在很多便利店、高端超市，我们的铺货和动销都很好，复购率也高。”

宋青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集团旗下的业务板块能够敏锐捕捉市场变化，推出有竞争力的产品。

“恩，做得不错。”他肯定了一句，但随即也提醒道，“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茶饮料这个赛道，竞争从来就没停过。前些年那个‘西方树叶’，背靠强大的竞争对手，市场根基很深，产品线也丰富。

他们肯定也会注意到这个细分市场的增长，后续难免会有针对性的动作。”

“我明白，爸。”宋文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市场部和技术部一直在紧密跟踪竞品的动态，也在持续优化我们的产品口感和营销策略。”

“目前来说，凭借我们先发的品类优势和玉泉的品牌背书，我们的‘玉泉六堡茶’在无糖养生黑茶这个细分领域，还是保持着领先地位的。我们会尽力把这个优势保持下去。” 宋青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对于儿子的能力，他总体是放心的。商场如战场，有进攻也要有警剔，他能看到风险，就是好事。

宋文又提了一嘴：“如果我们早四五年去布局这饮料，会更好，可惜当初您都没有提醒我。”

搞这个产品，也是宋青提醒他去做的。

宋青摇了摇头道，心中暗道，并不是每个事情，他都记得那么清楚的。钱，不能你一个人全部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