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恭躬敬敬地喊了声“小舅舅”,随后扔给沉幼宜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溜得飞快。
沉幼宜僵硬地转身,在裴靳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白淅的小脸写满了‘壮烈赴死’的决绝。
那双清凌凌的小鹿眼漾着无辜的水光。
“裴、裴先生,你不是在陪爷爷下棋吗?”
“爷爷赢了,他要练字,把我赶出来了。”
“哦。”
沉幼宜觉得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他缓步走近,“我比裴太太年长十岁,懂得欣赏你的优点,也愿意包容你的任性。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这份包容。”
“我需要!”
“没看出来。”他的声音很淡,似乎要收回这份包容。
沉幼宜下意识扯住他的西装袖口,轻轻晃了晃。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老气横秋,更不该说你花期过了。”
裴靳臣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疑似被年轻任性的妻子气疯了
他温润的声音变得锐利:“所以你更喜欢年轻的男生?叶烁那样的?”
咦。
空气里好象酸酸的。
沉幼宜怯生生地看他脸色。
裴靳臣抿着唇,眼底掠过一丝懊恼。他无意跟自己的亲外甥比较。
“裴太太,记住你的身份,就算我们离婚了,你跟叶烁也绝无可能。”
“你觉得我还想着叶烁?”
“难道不是吗?”
沉幼宜舔了舔嘴唇。
总觉得哪里很怪。
协议夫妻需要解释自己的感情史吗?
但为了一亿赡养费,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裴先生,自从嫁给你,我就没再惦记过叶烁,我不会往后看。”
他漫不经心“恩”了一声,看不出信没信。
沉幼宜有点淡淡的忧伤。
裴先生好难哄啊!
-
午饭是在老宅主餐厅。
这是裴靳臣第一次带妻子回家,住在老宅里的裴家族人都到场了。
裴靳臣的大姐裴宁,就是叶家的夫人、叶烁叶澜的母亲,也在。
男女分席。
吃饭完裴靳臣就不见了,管家的裴二夫人也不在,沉幼宜想找个房间午休,都不知道该问谁。
她找到叶澜,正想说什么,那边叶夫人一喊,叶澜也不知所踪。
只能给裴靳臣打电话了。
“小宜,好久不见。”叶夫人走到她面前,“我们坐下聊聊。”
“好。”沉幼宜收起手机。
两人就在主餐厅旁边的小客厅坐下。
佣人端来两杯助消化的茶水,就没人再过来了。
叶夫人仔仔细细打量她,笑容温和:“看起来没以前那么瘦了,脸颊长了一点肉,头发也长了不少。”
“宁姨观察得真仔细。”
记忆里,原主对叶夫人极其热情,生病住院时,把对方当成准婆婆般照顾。
叶夫人对原主也很亲厚,甚至在叶家为她准备了专属房间。
寒喧几句后,叶夫人终于切入正题。
“小宜,我只知道你家欠了裴氏集团的钱,却不知道你和靳臣领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幼宜觉得告诉她真相也无妨,但这里是裴家老宅,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我跟靳臣一见钟情啦。”
她大言不惭,反正裴靳臣不在,想说什么说什么。
“如果不是他对我一见钟情,他怎么可能帮我渡过难关。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叶夫人一脸不信。
这孩子喜欢她儿子十年,怎么可能转头跟她弟弟一见钟情?
“是靳臣逼你的?”她追问。
屏风后的另一组沙发上。
裴靳臣正襟危坐,腿上放着亮屏的笔记本计算机,眉眼舒展。
他继续敲击键盘回复邮件,不动声色地听着她们谈话。
裴宁不是他亲大姐,只是寄养在他父母膝下的族人。
至于裴宁的亲生父母是谁,这是裴家老一代的秘辛。
真论起来,他和裴宁的情分,还不如裴宁与沉幼宜深厚。
他也不介意裴宁向着沉幼宜。
“宁姨,别猜了,没有人逼我。”她声音轻快:“您刚才还说我胖了,这证明我过得很好,嫁对了人。”
裴靳臣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缓缓抬头。
这是她的真心话吗?
先前不是还嫌弃他年纪大?
很快裴宁就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靳臣比你大十岁,就算一见钟情,你们有共同话题吗?你开心吗?”
直到这时,沉幼宜才对裴宁露出真心的微笑。
“爱情无关年龄。至于共同话题,我以前跟叶烁和澜澜有很多话说,但我能嫁给他们吗?裴先生就是最适合我的人,共同话题是可以培养的。”
裴靳臣腿上的计算机不知何时被移开。
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中攥着一串水色极佳的玉珠,指节隐隐发白。
原来他只是她最合适的选择。
恐怕也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还说没惦记叶烁。
小骗子。
叶夫人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你嫁给靳臣这事,小烁还不知道吧?”
沉幼宜摇头。
叶夫人眼神更加复杂了。
难怪小烁这段时间什么异样都没有,感情他还蒙在鼓里。
要是他知道了……
“小宜,阿姨请你继续瞒着他。等他跟凌萱的感情稳定了,就算他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影响不到你。”
沉幼宜觉得这话很奇怪。
就算叶烁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
裴靳臣盘串珠的手指一顿,不悦的眼神渐渐转为深思。
他不知道叶烁心中的想法,但大姐最懂自己的儿子。
她这么说,可见叶烁对沉幼宜并非一点想法都没有。
叶夫人被人喊走了。
沉幼宜心宽,不象某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她没往深了想。
好困,真的要午睡了,她拨打裴靳臣的电话。
震动的手机撞上烟灰缸,‘嗡嗡’的声音骤然变大,大到她这个弱听的人都无法忽视。
一袭黑裙的少女绕到屏风后,恰好看见裴靳臣伸手去拿手机。
“……裴先生,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是我先来的。”他修长的手指按下接听键,她的电话被接通了。
沉幼宜忍不住想翻白眼,“你人就在这儿,还接什么。”
裴靳臣抬眼:“难道你想被自己的老公挂断电话?”
“行行行,你最有风度行了吧,最最最有风度的裴先生,一天不展示他的绅士风度就浑身不自在。”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挑衅他。
裴靳臣倏地握住她纤细手腕,用了巧劲,把人拽进怀中。
她跌坐在男人结实的大腿,被淡淡的清冽的男性气息包裹,脸颊似火烧。
“放、放开我。”
他体温很高,烫得她声音都软了。
裴靳臣低头:“我对你一见钟情,放不开。”
沉幼宜将嘴唇咬得烂红,想要挖洞逃走。
他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