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镇这几天的天气闷得让人心头发慌。
利姆鲁，现在顶着那张被老科尔药剂加固过的，平凡无奇的人类脸皮“卢恩”。
他刚刚把几包驱虫药卖给码头的水手，掂量着手里几枚轻飘飘的铜子儿。
“这点钱，估计也就够买几个硬得象石头的黑面包。”
利姆鲁喃喃自语，独自走上大街上。
不得不说，老科尔那老家伙确实有本事。
那瓶【次级变形药剂】下肚，不仅让他的伪装扎实了不少，连带着对周围气息的感应都敏锐了些。
他现在能隐约察觉到街上行人身上不同的味道。
水手的汗腥和鱼腥，卫兵身上铁锈和皮革的硬朗气，还有某些角落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阴暗气息。
正当他盘算着要不要去集市捡点快烂掉的菜叶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撞了他一下，塞了张字条到他手里，随即消失在人群里。
是威克斯手下那些小耗子。
字条上就写着俩字：“快走。”
利姆鲁心头一凛，毫不尤豫地钻进旁边一条堆满烂木桶的窄巷。
他刚把自己藏好，就听见外面街道上载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片的碰撞声。
“挨家挨户查！任何一个生面孔都不能放过！”
一个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傲慢的声音响起，“奉圣殿之命，搜查异端和逃犯！窝藏者同罪！”
利姆鲁屏住呼吸，从木桶的缝隙里望出去。
只见一队身穿亮银色盔甲，披着蓝色披风的圣殿士兵正粗暴地推开沿街的店铺门。
领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骑士，面容冷硬，眼神象鹰一样扫视着慌乱的人群。
他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长剑，而是一把带着圣徽的钉头锤，看起来就分量不轻。
“是雷顿骑士…”
旁边一个摊主低声对同伴嘀咕，声音发颤。
“这官方煞星怎么来了…上次他来，血手帮的窝点被连根拔起，死了十几号人…”
利姆鲁悄悄后退，打算从巷子另一头溜走。
这队圣殿武士和以前的巡逻队完全不同，煞气太重。
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口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生面孔啊。”
利姆鲁转头，看到三个穿着破烂皮甲、眼神不善的汉子堵住了去路。
他们骼膊上缠着浸过油的绳子，是水鬼帮的人。
“哥们儿，最近码头不太平，死了两个兄弟。”
为首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看你这贼头贼脑的，跟我们回去，让我们老大好好跟你聊聊？”
利姆鲁心里骂了一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不想惹事，尤其不想在圣殿武士眼皮底下动手。
“几位大哥，我就是个卖草药的，那里能跟各位大人口里说的命案产生什么关系啊。”
他陪着笑，从怀里摸出仅有的几枚铜子，“一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酒。”
刀疤脸一把拍掉他手里的钱，铜子儿叮当滚落一地。
“你当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呢？老子怀疑你跟那俩兄弟的死有关！给抓起来！”
另外两人狞笑着上前。
利姆鲁眼神一冷，知道不能善了。
他手指悄悄探入腰间一个小布袋，那是他跟老科尔学的，里面混合了刺激性的药粉和迷惑心智的少量草药碎末。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巷口的光线一暗，几个人物快速的往这边赶来。
“住手！”
那队圣殿武士竟然搜查到了这里。
领头的雷顿骑士站在巷口，冰冷的目光扫过水鬼帮的人，最后落在利姆鲁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
雷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刀疤脸显然有些怵圣殿的人，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雷顿大人，这小子形迹可疑，我们怀疑他跟码头区的命案有关…”
雷顿根本没听他说完，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利姆鲁脸上：“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在这里做什么？”
利姆鲁压下心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又徨恐：
“回…回大人，我叫卢恩，从北边来的逃难者，会点草药手艺，在镇上混口饭吃，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药剂师学徒。”
“逃难者？”
雷顿上前一步，盔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凑近了些，那双鹰眼似乎想从利姆鲁脸上看出花来。
“北边哪个领地？为什么逃难？”
利姆鲁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流利地报出一个在《指南》上记下的，确实遭了灾的边境村庄名字，并描述了“魔物袭扰”的惨状。
他说话时，暗中调动了那药剂带来的些许稳定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象是个受尽苦难、营养不良的流浪汉。
雷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息，那压力让旁边的水鬼帮成员都大气不敢出。
最终，他似乎是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但眼神里的怀疑并未散去。
“河湾镇现在非常时期，任何可疑举动，都将被视为对圣殿的挑衅。”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又瞥了水鬼帮的人一眼，“至于你们，别给我添乱。”
说完，他带着士兵转身离开了巷子。
水鬼帮的人松了口气，刀疤脸狠狠瞪了利姆鲁一眼，似乎怪他惹来了圣殿的人，但也不敢再纠缠，悻悻地走了。
利姆鲁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刻，他感觉雷顿的目光几乎要刺穿老科尔药剂的伪装。
这骑士，比想象的更难缠。
他弯腰捡起散落的铜子，心里清楚，河湾镇这潭水，是彻底浑了。
圣殿的鹰犬，地头蛇的纠缠，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制造码头命案的真正黑手…
他这小小的药剂师学徒，就象这暴风雨里的一叶小舟。
得尽快搞清楚码头那两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禁锢之眼的手段，那这里就真的不能待了。
他摸了摸怀里老科尔给他的那瓶用于紧急时刻，能短时间内爆发速度的【迅风药剂】。
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刚刚的紧张吐出，利姆鲁定了定神，朝着老科尔那间堆满杂物的棚屋走去。
也许，那个神秘的老家伙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