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本政府那份措辞强硬,充满了战爭威胁的最后通牒,
通过电波同时传到奉天和南京时。
南京黄埔路官邸里的蒋中正,竟感到了一丝病態的快意。
“打吧!打起来才好!”
看著地图上东北那片广袤的土地,眼神里闪烁著阴冷的算计。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让张汉卿那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北虎去和日本那头,
更为凶残的鬣狗斗个两败俱伤。
他正好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拼得筋疲力尽,再出面收拾残局。
到时候无论是东北,还是来自日本的威胁都將迎刃而解。
“委员长需要立刻发表声明,呼吁双方保持克制,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
一旁的文官,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嗯就这么办。”
蒋中正,不耐烦的挥挥手。
他要的就是这种看似公允,实则隔岸观火的姿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奉天城,在关东军的炮火下,化为一片焦土的场景了。
奉天帅府。
气氛,却与南京的幸灾乐祸,截然不同。
以张作相、汲金纯为首的,一眾奉军旧派將领,面色惨白忧心忡忡。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行伍。
他们比谁都清楚,日本人的军队,有多么强大。
那是连沙俄都敢硬碰硬的,世界级陆军强国。
奉军虽然近年来,在少帅的带领下实力大增。
但要说和日本人全面开战,在他们看来无异於以卵击石。
“少帅!三思啊!”
张作相,作为张作霖的结义兄弟,第一个站出来,苦口婆心劝道。
“日本人,这是在逼我们。
我们,不能上他们的当啊!”
“六子!”汲金纯,也急忙附和,“是啊少帅!”。
“板垣征四郎,虽然可恨。
因为一个日本人,把整个东北都搭进去,不值当啊!”
依我看不如,我们先把人放了。
给日本人一个台阶,也给我们自己,爭取一点时间。
等我们,准备得更充分了,再跟他们算这笔帐,也不迟啊!”
“放屁!”
郭松龄,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那双虎目,死死瞪著汲金纯。
“汲总参谋,你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因为一个日本人不值当?”
“这已经不是,一个日本人的问题了!
这是,国与国之间尊严问题!”
“我们,刚在全国民眾面前,打了胜仗立了威。
现在,日本人一嚇唬,我们就把人放了。
我们大帅和奉军的脸往哪儿搁?
我们东北四千万同胞的脸,往哪儿搁?”
“到时候,我们就是全天下的笑柄!”
“你你”汲金纯被郭松龄一番话呛得满脸通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会议室里成了涇渭分明的两派。
以郭松龄、傅作义为首的少壮派將领个个摩拳擦掌,
主张寸步不让,跟日本人硬拼到底。
而旧派將领们,则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味地强调要顾全大局暂避锋芒。
双方,爭得面红耳赤。
自始至终,坐在主位上的张汉卿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看著眼前这一切。
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直到,爭吵声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
才缓缓开口。
“诸位,都说完了吗?”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你们,怕打不过日本人。”
“你们觉得,我们东北军,虽然號称六十万。
但论起装备、训练、战斗意志,都和日军有不小的差距。”
他的话,说中了所有旧派將领的担心。
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但是,”张汉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锐利。
“你们有没有想过。
这一仗,我们非打不可呢!”
“因为战爭的主动权,从来就不在我们手上!”
“就算我们今天怂了退了把板垣征四郎,恭恭敬敬地送回去。
日本人就会放过我们吗?”
“不会!”
“他们只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寸进尺!”
“臥榻之侧岂容鼾睡?日本亡我华夏之心不死。
这已经是禿子头上的虱子,明摆著的事!”
“与其等他们准备好了,找一个藉口突然给我们一刀。”
“不如趁现在!趁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主动迎上去! 狠狠给他们来一下!”
“让他们知道我们东北人,我们所有华夏人。
不是孬种!
我们华夏的土地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的话如同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就连那些最保守的旧派將领,眼中也开始燃起了久违的血性。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说得好!”
眾人回头望去只见张作霖,穿著一身墨绿色的绸布睡袍,
嘴里叼著雪茄,在一眾卫兵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会议室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声声大帅。
张大帅很久没有,出现在军事会议上了。
自从小六子当家,展现出惊人的才能后。
他也就乐得清閒,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小六子处理。
但今天,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他这个“东北王”,必须亲自出面。
“爹。”
张汉卿迎了上去。
张作霖,没有看他。
径直走到地图前,目光在那片,他奋斗了一生的土地上逡巡著许久。
坐到了主位上看著会议室里眾人。
“我张作霖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筐。”
“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存亡的大道理我讲不来。”
“我就知道一点。”
伸出手指。
他妈了个巴子“谁要是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拉屎撒尿。
老子就得把他给剁碎了,拿去餵狗!”
透著一股,令人胆寒的匪气和杀意。
“我不管他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到了咱东北这嘎的,是龙他得盘著!是虎他得臥著!”
站起来看著面前的小六子,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重重拍了他的肩膀。
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欣慰。
而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为年纪小,不成器的混帐小子。
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足以为整个东北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小六子,”咧开嘴笑著,露出一口被雪茄熏黄的牙。
“你想怎么干,就放手去干!”
“天塌下来,有老子给你顶著!”
说完,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有了老帅的支持,所有不同的声音都变成统一的拥护声。
张汉卿话锋一转。
“传我手令!”
声音传遍了帅府会议室。
“从今天起东北全境,进入一级战备!”
“三十万东北军,所有將士枕戈待旦!”
“我倒要看看他小日本,有几颗脑袋敢来我这儿碰!”
就在这时一名机要秘书,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古怪。
“报告少帅!”
“山西,阎锡山长官,发来急电!”
张汉卿接过电报,展开一看。
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电报上,阎锡山用词恳切,先是大骂一通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然后表示他“山西三十万晋绥军誓为东北之后盾”,
坚决支持奉军的一切抗日行动。
但电报的最后,话锋一转隱晦提出,山西最近財政困难,军粮短缺云云。
“这个老狐狸。”
张汉卿將电报递给,同样凑过来看的郭松龄。
“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知道阎百川这是在,投石问路待价而沽。
不过有这个態度,就够了。
我们东北需要的,就是让全华夏人都看到。
东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拿起笔亲自给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擬了一封回电后。
他走到电台前,对通讯兵下达命令。
“接全国广播。”
“我要对四万万同胞,讲几句话。”
几分钟后张汉卿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遍整个华夏。
鄙人张汉卿,仅代表,华夏东北海陆空三军,总司令张作霖,
正式回应日本政府所谓『最后通牒』。”
“第一,我们拒绝,日方提出的所有无理要求。”
“第二,我们保留,追究日方法律和战爭责任的一切权力。”
“第三”
停顿了一下,声音传遍了整个夜空。
“从这一刻起,东北与日本,正式进入战爭状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奉天城拉响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悽厉的防空警报。
战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