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30日,晚上九点。
北汇监狱结束了一天最后的点名,随着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锁死,各个监仓正式进入了熄灯前的最后自由时间。
空气中难得地弥漫着一丝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喜悦的气氛。
“哎,听说明天跨年夜的加餐有红烧肉和鸡腿!”
“真的假的?那敢情好,老子都快忘了红烧肉的味了!”
“瞧你那点出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节啦,下一次说不定还有一顿更好的呢!”
同监仓的犯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对新年的跨越和那顿难得的丰盛晚餐充满了期待。
在这座隔绝了自由的高墙之内,一点点微小的改善都能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唯有汪靖宸,静静地躺在自己靠窗的上铺,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他的双眼睁着,平静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不会有下一次了!
再过三个小时,这些人所期待的一切,连同整个人类文明,都将迎来一个全新的“跨越”。
一个血与火,哀嚎与挣扎的新时代。
他悄悄将手伸进枕头下,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凉而坚硬的卡片。
这张薄薄的黑卡,是他敢于直面那即将吞噬一切的地狱的唯一底气。
即便如此,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依旧如冰冷的潮水,时不时地漫过他的心头。
前世十年,那些被异兽撕碎的同伴,那些在饥饿中易子而食的惨状,那些无力回天的绝望……一幕幕,都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无法抹去。
但与恐惧并存的,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而滚烫的期待。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是对改变命运的执着,是对那些曾将他踩在脚下的人和怪物,进行复仇的期盼。
时间在囚犯们的闲聊与鼾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一点五十九分。
汪靖宸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平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坐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被城市灯光映照得橘红色的夜空。
要来了!
监狱墙上的老旧石英钟,秒针正进行着它最后的、规律的跳动。
嗒…嗒…嗒…
十、九、八……
汪靖宸在心中默书着,每一次心跳都与秒针的走动重合。
三、二、一!
零点!
就在秒针与分针、时针重合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声音——犯人的鼾声、窗外的风声、远处城市的喧嚣……都在这一瞬间诡异地消失了。
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一切。
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这死寂便被一道撕裂天地的巨响打破!
“轰隆——!!!”
那声音不似雷鸣,更象是一颗恒星在耳边爆炸,震得整个监狱都在嗡嗡作响,无数犯人从睡梦中被惊醒,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所有亮着灯的监区,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窗外的天空上,那永生难忘的景象。
漆黑的夜幕,一道撕裂夜幕的血色彗星,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蛮横地闯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它太大了。
大到完全不符合天体物理学的常识。
它不象一颗流星或陨石,更象是一道天之伤痕,正不断地向外流淌着猩红的色彩,将整片天幕都染上了不祥的颜色。
彗星之后,拖着一道长达数千公里的、由无数细小陨石组成的尘尾,它们如同追随君王征战的士兵,闪铄着致命的寒光。
这幅景象,瑰丽而又恐怖,宛如一幅描绘神罚的油画。
它的轨迹划过九州上空一路向东,最终的目标是那片广袤无垠的太平洋。
紧接着,异变发生了。
先是窗外,远处那片由无数灯光汇聚而成的,像征着人类文明繁荣的魔都光海,仿佛被人集体拉下了电闸,在一瞬间,彻底熄灭。
然后,是监狱内部。
走廊的应急灯、监仓内的照明灯、狱警办公室的灯……所有的光源,都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怎么回事!停电了?”
“操!吓死老子了!”
“备用电源呢?快激活备用电源!”
监狱主管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焦躁与不安。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操作,备用发电机都毫无反应。
通信设备彻底失灵,对讲机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手机屏幕漆黑一片,象是变成了毫无用处的板砖。
所有的电子设备,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废铁!
混乱之中,一个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摸黑查看情况的犯人,下意识地推了一下监仓的牢门。
“咔哒。”
一声轻响。
那扇本该由电子中控锁死的牢门,竟然应手而开。
“门……门开了!”
这个犯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欣喜若狂的呼喊。
他的声音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整座监狱。
“我的也开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兄弟们,冲啊!”
失去了电子锁的束缚,一座座牢门被从内部推开。
压抑已久的囚犯们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野兽,疯狂地涌入走廊,汇聚成一股混乱的洪流。
汪靖宸这间监仓的另外五人,也毫不尤豫地添加了这场狂欢,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尽头。
唯有汪靖宸,依旧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
他平静地看着窗外,远方的市区同样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只能依稀听到无数汽车碰撞、人群恐慌的嘈杂声遥遥传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看着,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最终化为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呵呵……呵哈哈……”
从汪靖宸的喉咙里溢出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冰冷与嘲讽。
笑那些自诩为世界主宰的人类社会,笑那些引以为傲的文明造物和科技技术,在更高维度的存在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脆弱得如同沙滩上的城堡。
他没有跟着逃跑,因为这场由“文明关机”引发的混乱,仅仅是开胃菜。
真正的浩劫,现在才刚刚开始。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或恐慌或狂喜的情绪中时,没有人注意到,天空,开始下雨了。
起初只是几滴,滴落在窗户的玻璃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猩红。
紧接着雨势越来越大,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的倾盆之势。
那猩红色的雨水,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向下流淌着鲜血。
雨声越来越响,最后竟盖过了监狱内所有的吵闹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
汪靖宸看着窗外,那些冲出监狱大门,在空地上狂奔的囚犯和追逐他们的狱警,就象在看一群主动奔向地狱的赴死者。
末日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不要沾染任何未经确认的水源!
这场复盖全球的猩红色大雨,是播撒未知病毒的温床。
它将彻底污染地球上所有的地表水源,对整个生态系统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格式化”。
任何沾染到雨水的动植物,其基因链将被强行扭曲、重组,异变成狂暴嗜血的“异兽”。
而人类,则会被病毒剥夺智慧与情感,退化成只剩下原始猎食本能的“行尸”!
窗外,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囚犯,脚下一滑,摔倒在了积水的地面上。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体就开始剧烈地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瘪。
“啊……救……救我……”
他伸出手,向着不远处的同伴求救,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怪异。
仅仅十几秒,他的挣扎停止了。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一片浑浊,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光彩,只剩下对生者血肉的无尽贪婪。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猛地扑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狱警,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惨剧,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一个个暴露在红雨中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然后又以“行尸”的姿态,重新站起。
确认了,一切都和前世一样,没有改变。
汪靖宸收回目光,不再看窗外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他跳下床,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将监仓内所有能搬动的床铺、铁柜,全部拖到了门口,死死地堵住了那扇已经无法上锁的牢门。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
在一片狼借的监仓中央,他的那张硬板床上,静静地躺着那张通体漆黑的卡片。
它仿佛一个沉默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猩红天光。
汪靖宸一步步走过去,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每一次撞击胸腔,都发出“砰、砰”的巨响。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斗地触碰到了那张即将改变他一生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