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日,上午9:01。
魔都,某分局。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近乎肃穆,四面是冰冷的白色墙壁,头顶一盏无影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藏身。
一张金属桌,三把椅子,构成了这里的全部。
桌子的一侧,坐着两名身着警服的男人,一中年,一青年。
中年警官姓张,眼角的皱纹里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年轻的姓李,眉宇间带着一股初出茅庐的锐气与对规则的执拗。
而在他们对面,金属谶悔椅上,安然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叫汪靖宸,二十五岁,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清秀,眼神却平静得象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与周围紧张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姓名?”中年警官老张公式化地开口,声音低沉。
“汪靖宸。”
“年龄?”
“二十五。”
“家庭情况?”
“孤儿。”
一问一答,简单干脆。
老张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锁死在汪靖宸的脸上:“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知道,”汪靖宸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老张一字一顿,尾音拖得老长,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怒气上涌,“你管把五个人全部打进icu叫防卫过当?!”
汪靖宸抬起眼,平静地与老张对视:“张警官,如果五个混混模样的杂种,正拿着点燃的烟头,准备往两个初中生小丫头的脸上烫,而你恰好路过,你会怎么做?”
老张的怒火象是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他当然知道案情的始末,那五个躺在医院里的小混混是附近出了名的恶霸,被他们霸凌过的学生和商户不在少数。
“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旁边的小李警官忍不住插话,带着几分教训的口吻,“有一个脑袋上现在还缠着绷带,你这是故意伤害!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第一时间报警,或者喝止他们,把人打跑就行了,怎么能把人往死里打?这是藐视法律!”
汪靖宸闻言,嘴角竟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看向义正辞严的小李警官,语气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懂法。所以在把他们五个全部放倒之后,我第一时间拨打了120,确保他们能得到及时救治。然后我拨通了110主动自首。这不流程走得很顺利,我马上就要去监狱服刑了。”
“无辜的孩子得到了及时的保护,欠收拾的霸凌者得到了难忘的教训,触犯法律的男子得到了正义的制裁,很完美的结局,不是吗?”
这番话,让小李警官瞬间噎住。
他看着汪靖宸那副“我完全配合,你们按流程办事就好”的态度,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
这家伙分明是算好了一切,主动往牢里钻!
一直沉默的老张再度开口,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整个事件中最大的疑点。
“汪靖宸,法庭上对方提出过私了。只要你追加医药费之外的赔偿金,他们愿意出具谅解书,你最多被判个缓刑。你为什么拒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审视:“据我们调查,就在两个月前,你变卖了名下所有的房产和资产,加之各种借贷,最后筹集了上百万的现金。我们本以为你是准备跑路,结果你却用这笔钱,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收购那些……卡片?”
老张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你有钱玩那种莫明其妙的卡片恶作剧,没钱赔偿?”
听到自己师傅提到卡片一词,一旁的李警官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个困扰了魔都警方乃至全世界警察,整整两个月的卡片事件。
大约是两个月前开始,全世界各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大量的彩色卡片。
公园的长椅上、地铁的座位下、深山的溪流边、甚至是珠峰的雪地里……都有人发现过。
这些卡片质地奇特,非金非木,共有白、绿、蓝、紫、银、金、黑七种纯粹的颜色。
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文本或标记,就象一张张精致的色板。
起初这引起了全球范围的热议。
有人说这是某个公司的病毒式营销,有人认为是某个闲得发慌的艺术家的行为艺术,更多的人则将其当成一种无聊的恶作剧。
因为它们除了颜色好看点,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热度过后,这些随处可见的卡片便被人们抛之脑后,只有少数小孩会捡来当玩具。
可汪靖宸竟然花了上百万,去收购这种被当成垃圾的玩意儿。
“因为我兜里只能拿出医药费了呀,而且……我花钱买我的东西,和加钱补偿他们,好象是两码事吧?”汪靖宸沉默了一会,试图避开这个话题,他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疯狂囤卡的举动。
“回答我的问题!”老张的声音不容置疑。
汪靖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缓缓开口,给出了一个听起来荒诞无比的答案:“因为我觉得,这些卡片……以后会很有价值。”
“价值?”小李警官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在炒货?当黄牛?汪靖宸,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那种东西满大街都是,根本不可能成为稀缺品!你把全部身家,外加借贷的钱,全部赌在这上面?你现在就是赌徒,你明白吗!”
“对。”汪靖宸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笃定和狂热,“我就是个赌徒,我在赌,赌一个……未来。”
他看着两位警官,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能穿透时间的迷雾:“至于你们说的,卡片不是稀缺货……或许吧。但说不定,再过段时间它们就会展现出自己真正的价值了。”
汪靖宸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告诫的语气,轻声说道:“两位警官,听我一句劝。有空的话,也去收集一些这种卡片,什么颜色都行。以后……或许会有大用。”
这番神神叨叨的话,让老张眉头紧锁。
他盯着汪靖宸看了半晌,最终确定,要么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是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但审讯进行到这里,显然已经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行了,没什么要说的,就回去准备一下吧,”老张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问询,“明天,就会有专车押解你去监狱。到了里面,希望你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
“是去魔都北汇监狱吗?”汪靖宸突然开口问道,这个问题与之前的谈话内容毫无关联,却似乎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老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恩。法院那边考虑到你有主动自首情节,加之被救孩子的家人为你求情,证明你的确实在见义勇为,而且没闹出人命,性质不算极其恶劣,所以没有安排异地收监。就在东郊的北汇监狱,刑期一年。”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复,汪靖宸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只见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如释重负,是计划通盘得逞后的满足。
他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那太好了……赌赢了。”
这一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老张的眼睛,但他没有再追问。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靖宸沉默了良久,在两位警官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问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警官同志,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月以后,就是世界末日了,你们会怎么度过这剩下的一个月呢?”
“胡说八道什么!”小李警官立刻严肃地呵斥道,“别拿我们寻开心!”
汪靖宸没有辩解,只是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在狱警的押送下转身朝门外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悄然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和对即将到来的血色未来的无尽期待。
“我会选择……最后赌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