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使节搭乘的快船一靠上伦敦码头,英格兰的使节就快速拿起自己的行李以及那份协议草案,快速的下了船,然后叫了一辆马车快速的向白厅宫驶去。
他怀里揣着那份用油布紧紧包裹的草案,那不是纸,是英格兰的命运。
白厅宫,枢密院会议室,气氛凝重。
伊丽莎白女王端坐主位,脸色平静的看向诸位大臣,但是在平静的外表下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因为今天要讨论的是一份耻辱的和平条约。
当使节乘坐马车赶到白厅宫并走进会议室后,将那份来自爱尔兰的草案呈上时,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一名书记官接过草案,用颤斗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条款宣读出来。
“一、英格兰向罗马帝国支付八千杜卡特金币赔款,分两年付清……”
话音刚落,财政大臣们紧锁的眉头明显松动了一下。
从两万到八千,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
“二、罗马帝国商船舰队在英吉利海峡拥有自由航行权,在提前报备后,每支舰队最多可由两艘军舰护航……这些船只可以靠近英格兰的岸边,不受到英格兰的询问。”
海军大臣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最多两艘”的限制,让他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
这虽然是耻辱,但至少不是门户大开,任人弛骋。
书记官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念出最后一条时,嘴唇都在哆嗦。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永久放弃‘爱尔兰国王’的头衔,并放弃对爱尔兰全岛的所有法理宣称。”
“砰!”
一名脾气火爆的老勋爵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满脸涨得通红。
“强盗!这简直是强盗行径!”
他的怒吼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响,却只引来了一阵更深的沉默。
他们还能怎么样?
都柏林被围成了铁桶,海军的主力舰队还在凯尔特海的海底喂鱼。
他们已经输光了所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诸位,都说说吧。”
女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陛下,我认为……可以接受。”
“塞西尔!”老勋爵怒喝。
“勋爵阁下,”塞西尔转向他,语气依旧沉稳,“愤怒不能让我们的战舰从海底浮起来。八千杜卡特,虽然是一笔巨款,但王国尚能承受。至于航行权,两艘军舰的护航,更多的是罗马人为了保全面子的一种姿态,对我们的实际威胁有限。”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同僚,继续说道。
“至于爱尔兰……我的大人们,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已经输掉了它。现在为了一个虚无的头衔去激怒那些已经打红了眼的罗马人,除了让我们失去最后那支军队,没有任何意义。暂时的退让,是为了保全实力,为了日后能将它重新夺回!”
塞西尔的话,为这次屈辱的媾和定下了基调。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立刻向那位狼狈的使节投去赞许的目光,祝贺他为王国争取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条约,尽管每个人都知道,这份“可以接受”的背后,是何等的屈辱。
伊丽莎白女王听完了所有人的意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将草案,提交议会审议。”
……
新塞萨洛尼基。
巴西尔站在爱尔兰地图前,手里把玩着一枚杜卡特金币。
临时总督狄奥多尔和爱尔兰骑士康纳尔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写满了困惑。
“殿下,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八千杜卡特,对英格兰来说,根本算不上伤筋动骨。”狄奥多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巴西尔将金币向上弹起,金币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被他稳稳接住。
“狄奥多尔,你觉得,这次战争,我们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是爱尔兰。”狄奥多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是爱尔兰。”
巴西尔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岛屿上重重划过,动作充满了占有欲。
“一个完整的,由我们罗马完全掌控的爱尔兰。这是我们踏足旧大陆的基石,是我们未来干涉欧洲大陆事务的桥头堡。它的价值,不是区区几万金币能够衡量的。”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一开始提出两万金币的赔款,提出军舰可以随意进出海峡,你以为我真的指望他们会同意吗?”
狄奥多尔和康纳尔对视一眼,瞬间恍然大悟。
“那是……幌子?”
“是用来掀屋顶的。”巴西尔用了一个他们听不懂的词,但他很快解释道,“当你想要开一扇窗户,而屋子的主人死活不同意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告诉他,你要把他的屋顶给掀了。这样一来,他就会主动跑过来跟你商量,能不能只开一扇小小的窗户。”
康纳尔听得目定口呆,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冒冷汗。
他原以为战争就是骑士的冲锋和炮兵的轰鸣,现在才发现,在这些罗马人的世界里,战争从拔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融为一体,每一个数字,每一句话,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我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个。”
巴西尔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英格兰放弃对爱尔-兰的所有宣称,让我们获得法理上的绝对统治权。第二,他们的军队,全部撤走,一个钉子都不能留下。”
“至于赔款,那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谈判中取得了‘胜利’,好回去对他们的女王和议会交差,让他们觉得这口气顺了点。至于航行权……”
巴西尔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了那条隔开英格兰与法兰西的狭窄水道上。
“那是在英格兰的心脏上,悬了一把随时可以落下的剑。只要我们的军旗能合法地出现在英吉利海峡,就等于告诉全欧洲,罗马,回来了。”
巴西尔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将官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子,第一次感觉到,武力上的胜利,或许只是这位殿下庞大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当然,”巴西尔补充道,“能有这样的谈判结果,也多亏了都柏林城外那持续不断的炮声。我们的战术,为谈判桌赢得了足够的分量。”
他心里清楚,无论是“掀屋顶”的谈判技巧,还是“围三缺一”的攻心之策,都源于他脑海中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宝库。
这些古老的东方智慧,跨越了时空,依旧闪铄着令人敬畏的光芒。
……
伦敦,威斯敏斯特宫。
英格兰议会的下议院内,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进行。当和平协议的草案被公布后,整个议会瞬间炸开了锅。
“耻辱!这是都铎王朝创建以来最大的耻辱!”一名来自北方的议员涨红了脸,唾沫横飞,“我们将爱尔兰拱手让人!我们允许那些自称罗马人的异教徒战舰在我们的海峡里航行!我们还要支付赔款!”
他的怒吼,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
然而,一名来自伦敦的商人议员站了起来,冷静地反驳。
“先生们,愤怒不能挽回沉没的战舰,也变不成金币。我们与尼德兰的毛纺织品贸易,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已经停滞。港口的羊毛都快堆不下了!我们真的要为了一个遥远的、只会不断给我们惹麻烦的爱尔兰,而拖垮整个王国的经济吗?”
辩论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一名沉默许久,在军中服役过的老议员站了起来。
“诸位,我们今天在这里争论是否接受这份协议,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话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我们应该讨论的,是为什么我们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我们引以为傲的海军,会不堪一击?为什么我们的陆军,在那些罗马人面前溃不成军?”
他环视全场,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因为我们的军队,还停留在过去!我们依靠的是临时的征召兵,是贵族的私军!而我们的敌人,那些罗马人,拥有一支真正的、常备的职业化军队!他们的士兵为金钱和荣耀而战,我们的士兵为领主老爷的命令而战!怎么比?”
“我提议,随着这份和平协议的通过,议会必须同时通过一项法案——创建一支属于英格兰王国的常备陆军!用我们自己的钱,供养一支随时能为王国而战的军队!用这支军队保卫我们的家园,并在未来的某一天,夺回我们今天失去的一切!”
这个提议,象一道闪电,划破了议会中的阴霾。
战败的耻辱,瞬间转化成了一股卧薪尝胆的决心。原本还在争吵的议员们,此刻都沉默了。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这次惨败带来的唯一一件好事。
最终,和平协议与扩军法案,双双在议会获得了通过。
当两份文档摆在伊丽莎白一世的案头时,女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拿起鹅毛笔,亲自在一份誊抄工整的协议以及原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威廉。”她将签好字的协议递给塞西尔。
“你亲自去一趟爱尔兰,代表我,代表英格兰,签下这份条约。”
……
数日后,新塞萨洛尼基的港口。
签约的仪式被安排在一间宽敞的大厅内,没有繁琐的礼节,气氛严肃而庄重。
一张长桌的两侧,分别坐着双方的代表。
巴西尔的身边,是临时总督狄奥多尔。西尔的身边,是几位枢密院的重臣。
两份一模一样的和平协议,用法语和希腊语书写,并排摆在桌子中央。
巴西尔拿起鹅毛笔,在属于罗马的那份协议上,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狄奥多尔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签下最后一笔时,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是一个名字,而是英格兰一个时代的终结。
双方交换协议,各自审阅。
确认无误后,巴西尔站起身,举起酒杯。
“希望这是两国和平的开始。”
签好协议的第二天,英格兰代表团便行色匆匆地踏上了返程的船只。
巴西尔站在港口的塔楼上,目送着他们的船帆消失在海天之间。
他随即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停止对都柏林的炮击,但包围圈不撤。我们的任务,是监督他们撤离。”
罗马的军队,将亲眼看着英格兰人,从他们经营了上百年的土地上,灰溜溜地离开。
他走进女王的办公室,高高举起手中那份卷成一卷的羊皮纸。
“陛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疲惫,“这份协议,至少能为英格兰,带来一代人的和平!足够我们重整军备,创建一支真正强大的军队了!”
伊丽莎白女王接过协议,展开,看着上面自己和威廉·塞西尔的签名,以及那个陌生的,属于罗马皇子的签名。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传令下去,调集所有能用的运输船,去都柏林,把我们的士兵……接回家。”
命令一层层地传达下去。
一支由商船和少数战舰组成的船队,开始在英格兰南部的港口集结。他们的目的地,是都柏林。他们的任务,是进行一场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