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海军在凯尔特海上大战罗马海军的同时,英格兰的陆军主力,也踏上了征程。
他胯下的战马膘肥体壮,身上的铠甲擦得锃亮,映出他自信满满的脸庞。他幻想着,自己将像古代的英雄一样,用一场无可争议的陆地胜利,为女王陛下献上爱尔兰这颗绿色的宝石。他计划着陆军从正面碾碎罗马人的抵抗,而强大的英格兰海军则会从海上彻底封死他们的退路,在圣诞节前回到忠诚的伦敦。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意气风发地规划着名未来功勋的时候,他所倚仗的海军,正被一场地狱之火烧得七零八落,即将带着耻辱与恐惧狼狈逃窜。
此刻,罗马人也早已做好了迎接陆地进攻的准备。
那座被改造的布拉尼城堡,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战争堡垒。仓库里,一罐罐致命的希腊火整齐码放,等待着被送上城头。
新塞萨洛尼基城内,三千名刚刚放下锄头、拿起长枪的海伯尼亚卫队成员,正在罗马军官的呵斥声中,进行着最后的队列操练。他们的动作还很生涩,队列也远不如罗马军团整齐,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某种决绝。那是对未来的迷茫,对英格兰人的仇恨,以及对罗马金币最原始的渴望。
相比之下,两万名罗马军团的士兵则更为沉静。他们坐在各自的营帐前,用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火绳枪,检查着盔甲的每一条皮带。一些特殊的士兵,正将粘稠的石脑油小心翼翼地灌入希腊火喷射器的铜罐之中。空气里,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英格兰大军的行军路线,必须穿过爱尔兰中部地区。
这片土地名义上臣服于英格兰王冠,实际上却由奥蒙德、托蒙德、伦斯特等几位本土大贵族牢牢掌控。这些老谋深算的盖尔贵族们,嘴上喊着对女王陛下无限忠诚,背地里却早已派遣出无数眼线,密切注视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们谁也不帮,只是冷眼旁观,等待着罗马与英格兰拼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当英格兰的军队过境时,他们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但也没有设置任何阻碍。
这个时代的军队,军纪向来是个笑话。
对于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而言,漫长的后勤补给线是最大的噩梦。所谓的就地补给,不过是抢劫最文雅的说法。尤其是在一块不属于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这种行为更是毫无顾忌。
当英格兰大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奥蒙德伯爵的领地时,命令下达,除了必要的营地守卫,其馀的士兵立刻化作一群饥饿的蝗虫,四散而出。
在一处偏僻的农庄里,一个名叫奥布莱恩的爱尔兰农夫的家门被粗暴地踹开。
“滚出来!你们这些爱尔兰人!”
几个高大的英格兰士兵冲了进来,他们用长枪的枪托砸翻了桌子,枪尖指着瑟瑟发抖的一家人。奥布莱恩的妻子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士兵们狞笑着,将屋里所有能吃的东西——挂在房梁上的腌肉、角落里的面粉、地窖里的小麦,都粗暴地装进了自己的麻袋。
奥布莱恩双拳紧握,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不敢有丝毫反抗。他知道,任何反抗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幸运的是,他足够聪明,在英格兰人到来之前,就将一小部分粮食藏进了地窖的暗格里。否则,这个冬天,他和他的家人将活活饿死。
这样的场景,在英格兰大军行进的道路上,每一天都在上演。
一路劫掠,一路行军。
靠着从爱尔兰农民那里“补给”达德利的军队终于抵达了科克地区的外围。
他骑在马上,缓缓举起手臂,庞大而嘈杂的行军队列停了下来。
在他的前方,矗立着科克的门户——布拉尼城堡。
它不再高耸,反而显得低矮、厚重。原本圆形的塔楼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向前凸出的、如同刀锋般的尖锐棱角。墙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内倾斜,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夯土,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整座城堡丑陋、粗糙,没有任何美感,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冰冷气息。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身边的一名贵族军官皱眉。
“棱堡。”达德利吐出两个字,脸色凝重。
十六世纪中叶,棱堡技术在欧陆才刚刚兴起,远没有后世那般完善。但这并不防碍它成为这个时代最坚固、最难以攻克的防御工事。
一个清淅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传令!”他对自己身边的传令官下令。“抽调六千人,围住这座城堡!安营扎寨,用我们的大炮,每天给我狠狠地轰击它的城墙!我要让里面的人连觉都睡不好!”
“其馀部队,随我来!”
他猛地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他指向城堡与新塞萨洛尼基城之间的那片开阔地。
“我们就在这里扎营!我倒要看看,那个罗马皇子,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堡垒被我们砸碎!”
他要围点打援。
用六千人将棱堡死死困住,主力则在旁边张开大网,等待罗马人的救援部队自投罗网。他渴望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一场能让他名垂青史的辉煌胜利。他相信,在开阔地带,英格兰的勇士们足以碾碎任何敌人。
一名风尘仆仆的侦察兵,详细汇报了英格兰军队的动向。
“围困布拉尼,主力在野外扎营?”
巴西尔听完汇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走到巨大的爱尔兰地图前,手指在布拉尼城堡和英军主营的位置点了点。
指挥所内的军官们都有些紧张。
“殿下,敌众我寡,是不是应该……”
“想法不错。”巴西尔打断了部下的话,“但围点打援,是需要绝对的实力作为支撑的。分兵之后,你那两万多人,就真能打得过我的罗马军团?”
巴西尔想用古老的战术,跟人怼正面。用罗马的正面一拳粉碎英格兰人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转过身,声音在指挥所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传我命令!”
“集结所有部队!两万罗马军团,三千海伯尼亚卫队!目标,英格兰的驻地!我们去会会这位女王的宠臣!”
……
次日清晨,利河两岸的平原上,杀气冲天。
两支大军隔河对峙,无数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撕裂空气的声响。
巴西尔将他的军队排成一个厚实的方阵。
最前排,是数百名手持希腊火喷射器的士兵。他们身后的铜罐在晨光下闪着不祥的光,长长的喷管像怪兽的獠牙。紧随其后的,是三千名手持长枪的海伯尼亚卫队,以及罗马军团中最精锐的长枪兵,他们组成了一道钢铁的墙壁,枪尖如林。再往后,是数排火绳枪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前方,沉默得令人心悸。最后方,则是炮兵阵地,一门门8磅野战炮已经调整好了角度,炮手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两翼,各有两千名骑兵游弋,马蹄踏着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护卫着整个阵型的侧翼。
“全军,缓步前进!”
战鼓声“咚咚”响起,英格兰的军队开始缓缓向前压迫。
当他们进入罗马野战炮的射程范围时,巴西尔冷漠地挥下了手。
“开火!”
“轰!”
炮兵阵地喷吐出浓烟与火焰,灼热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对岸。第一轮炮击,只有一颗炮弹运气极佳,砸中了英格兰一个方阵的边缘。那颗炮弹在地上弹跳着,犁开一条血肉模糊的信道,被它碰到的士兵,无论是手臂还是大腿,瞬间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碎肉。
炮手们根据第一轮的落点,迅速调整着射角。
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这一次,两三颗炮弹精准地落入了英格兰的军阵之中,翻滚着带起一片血浪和凄厉的惨叫。
英格兰的军阵出现了一丝骚动,但很快在军官的呵斥和鞭打下稳住。他们也进入了长弓和火枪的射程。
“放箭!”
英格兰的长弓手们张开了他们心爱的大弓,一波波箭雨腾空而起,屏蔽了天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向着罗马军阵抛射而去。
“举盾!”
罗马军阵前排的士兵立刻举起盾牌,箭矢“咄咄咄”地钉在盾牌和地面上,象一片突然长出的麦茬。但仍有大量箭矢越过盾墙,落入后排。那些刚刚拿起武器不久、身上只有简陋甲胄的海伯尼亚卫队士兵,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在同伴的搀扶下被拖向后方。
“火枪手,射击!”
罗马的军官同样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
两军的火绳枪手开始对射,白色的硝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战场,呛人的硫磺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英格兰的军队继续前进,两军距离越来越近。
“冲锋!”他怒吼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然而,就在英格兰士兵发出震天呐喊,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时候,巴西尔的声音冷冷响起。
“点火。”
命令下达,罗马军阵的第一排,那数百个狰狞的铜管,同时喷出了橘红色的烈焰。
粘稠的液体,如同毒蛇的信子,舔向冲在最前面的英格兰士兵。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倒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第一排的英格兰士兵躲闪不及,他们的衣服、皮甲、头发,瞬间被点燃。他们变成了在战场上奔跑哭嚎的火人,身上那无法扑灭的火焰,将恐惧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同伴的心中。
后面的英格兰士兵,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尤豫不前,脚步慢了下来。
“不准退!冲上去!砍死他们!”后方的军官们挥舞着鞭子和刀剑,逼迫着士兵们继续向前。
终于,有几个悍不畏死的英格兰士兵,踩着同伴燃烧的尸体,冲破了火墙,冲到了罗马军阵的面前。他挥舞着长剑,狰狞地扑向一个正在操作喷火器的罗马士兵。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手时,一杆长枪从喷火兵的身后猛地刺出,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名海伯尼亚卫队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敌人钉死在地上,眼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撤退……撤退!”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进攻的号角变成了撤退的鼓声。
早已在侧翼等侯多时的罗马骑兵,在这一刻终于出动。他们如同两把锋利的镰刀,狠狠地切入了正在混乱后撤的英格兰军队侧翼,开始了无情的追杀。
战斗结束了。
利河的河水被染成了红色。
双方各自清点损失。英格兰一方,伤亡超过五千人,丢弃的武器盔甲遍地都是。而罗马这边,阵亡仅五百馀人,另有两千多人受伤。
阵亡的士兵中,绝大部分都是那些装备简陋、没能扛过第一波箭雨的海伯尼亚卫队成员。
巴西尔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他知道,这场胜利仅仅是个开始。
他的目光,越过溃逃的英军,投向了远处那座依旧被六千英军围困的布拉尼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