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想借此机会,“算计”谁?佛门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所谓的‘法会”,究竟是超度亡魂的仪式,还是一场更高层面、更凶险博弈的开端?”
孙飞鹏听得浑身发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只想着任务和剧情,完全没意识到这“水陆法会”出现在这个背景下的巨大不合理性和背后隐藏的恐怖暗流!
这哪里是取经的前奏?
这分明是暴风雨来临前,各方神圣在无声布局、落子的寂静战场!
“这背后的算计孙飞鹏声音干涩,脸色发白,“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啊!”
他看着眼前这座沐浴在神圣霞光中的神话之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西游记》副本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万倍!每一步,都有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孙飞鹏和林玄清如同两颗不起眼的沙砾,融入长安这座神话之城浩瀚的人海中。
他们租住在靠近西市的一处不起眼小院里,每日除了必要的修炼和补给,便是默默观察着这座城市的脉搏,以及越来越多的天选者。
孙飞鹏站在小院二楼的窗边,看着下方宽阔得如同广场的街道。
人流如织,其中夹杂着越来越多服饰各异、气息或强或弱、但眼神中都带着探索与警剔的身影。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各地汇聚而来。
“林哥。”
孙飞鹏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你看,人越来越多了。这架势,等玄奘法师真到了长安,水陆法会一开,怕不是要被天选者围得水泄不通!咱们这点实力,到时候别说靠近了,挤都挤不进去吧?”
林玄清盘坐在蒲团上调息,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带着一种看透的无奈:
“飞鹏,前几天刚跟你说过的,你又忘了?你还想着能凑到玄奘法师跟前去搭话?”
他睁开眼,目光穿过窗户,落向那霞光笼罩、金龙盘踞的皇城方向,声音低沉:
“先不说那水陆法会本身就透着诡异,未必会按我们预想的剧本走。单说那位玄奘法师能让大唐皇帝亲自下旨邀请主持法会的高僧,你觉得会是什么境界?”
“看看大兴国寺的气象!能主持那种级别寺庙法会的大德,极有可能本身就是一尊行走人间的活佛!甚至是真正的仙神级存在!”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嘲:
“我们拿什么去和人家对话?就凭我们这点微末道行?还是指望人家‘慈悲为怀”会主动搭理我们这些来历不明的“异人’?”
“而且,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一个关键问题,在这个神话大唐,李世民本身就是无上存在,魔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他为何要推动‘西行取经”?”
“这对他、对大唐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或者说水陆法会之后,那个“陈玄奘”,真的会变成需要跋山涉水、历经劫难的‘唐三藏’吗?大唐真的需要添加这场西行吗?”
孙飞鹏被问得哑口无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也对咱们这种小虾米,冲上去怕不是连个泡都冒不出来就被大佬的威压碾碎了。唉,只能干看着,真屈!”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下方街道时,目光忽然定格在人群中的几道身影上,眼晴猛地一亮,连忙拍了拍林玄清:
“林哥!快看!是释和尚!还有赵组长和唐姐他们!”
林玄清循声望去,果然在熙攘的人流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身着朴素僧衣却难掩一身佛门禅意的释永刚,气息沉稳内敛的赵山河,以及英姿讽爽的唐雨柔。
他们也发现了窗边的林孙二人。
双方很快在附近一家相对僻静、但同样弥漫着淡淡灵气的酒楼雅间汇合。
刚坐下,孙飞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释和尚,赵组长,唐姐,你们怎么也来长安了?也是冲着水陆法会和玄奘法师来的?”
赵山河无奈地笑了笑,给几人斟上蕴含微弱灵气的清茶。
他们这一行人,孙飞鹏年纪最小,性子也最跳脱,林玄清虽年轻但也已经正式入职道教体系,其馀人更是早早踏入社会。
释永刚双手合十,解释道:
“我在其他地方听闻长安即将举办水陆法会,便动身前来,希望能近距离感受这佛门盛事,或有机缘。途中恰巧遇到了同样前来探查的赵组长和唐施主,便结伴同行了。”
孙飞鹏点了点头,目光在释永刚的光头和僧衣上转了转,好奇地问:
“释和尚,话说你现在啥情况?我记得你不是还俗了吗?怎么又穿上僧衣了?这是又回去了?”
他印象中,释永刚早早就还俗了。
释永刚平静地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尴尬或波澜:
“我确实已还俗,不再受具足戒。只是如今佛门虽有无戒罗汉坐镇,但另外两位新晋的三阶超凡者皆一心沉浸于佛法精研,无意俗务。”
“寺中主持与诸位长老便寻到我,言说我虽还俗,恳请我暂代一些外联与探查之职。
我推辞不过,便应承下来,算是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为佛门尽一份力。”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显然这并非他本意。
“哦哦,临时工啊!”
孙飞鹏恍然,随即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合适,汕汕地笑了笑。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林玄清开口了,他看向释永刚,目光锐利而直接:
“永刚,无戒罗汉对这个世界,对长安,对水陆法会,可有什么示下?”
这才是他关心的内核。
无戒罗汉是真正从那个遥远过去时代中存活下来的“活化石”,他的只言片语,可能比他们瞎摸索强百倍。
释永刚闻言,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他环顾了一下雅间,似乎在确认隔音禁制是否可靠,然后才压低声音,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无戒罗汉他并未对长安或水陆法会直接示下。”
“什么?”林玄清和孙飞鹏都是一愣。
释永刚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决绝:
“无戒罗汉带领着我佛门十三万僧侣,一同进入此界,便直接前往了西牛贺洲!”
“十—十三万僧侣!”
孙飞鹏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无戒罗汉自己也进来了?还带着十三万人!”
释永刚肯定地点点头:
“不错。无戒罗汉确实亲自进入了此界。你们应知,这个世界与我佛门的渊源何其深厚,几乎可以说是佛门过去辉煌的某种投影或残留。”
“无戒罗汉作为灵山旧部,他的身份与此界有看难以分割的联系。无限游戏虽神秘莫测,但似乎也认可了这种联系,为罗汉洞开了门户。”
林玄清眉头紧锁,立刻抓住了关键问题:
“等等!十三万僧侣?佛门哪来的这么多‘邀请函”?让十三万人成为天选者进入这里,需要消耗的天文数字点数,现世哪个组织能拿得出来?”
这简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投入!
一旁的赵山河叹了口气,代为解释道:
“佛门这次,是真的倾尽所有,甚至可以说是举债豪赌了。他们不仅动用了自身积赞的所有点数储备,还向国家异常事务处理总局申请了巨额借贷,向道教盟友拆借了大量点数,甚至连络了全球各地的佛教分支,包括印度、东南亚等地的佛寺,许下种种承诺和末来收益分成,才勉强凑齐了让十三万内核僧侣成为天选者、进入此界的点数。”
“这几乎掏空了现世佛门这段时间的积累,甚至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孙飞鹏听得目定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我的老天爷!他们这是不过了?把全部家当押上,还欠了一屁股债,就为了送十三万人进来?这要是副本里出点啥意外,损失惨重佛门不得当场破产,连裤都赔光?”
释永刚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低声道:
“风险,自然是天大的风险。但有无戒罗汉在,或许就没事了。”
他这最后一句,语气极其复杂。
既象是对无戒罗汉强大实力和身份的绝对信任,又象是在说服自己,更象是在强调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罗汉的决定,便是佛门的意志。
无论代价多大,风险多高,只要罗汉指向西牛贺洲,十三万僧侣便会义无反顾地追随。
雅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窗外,长安城依旧沐浴在神圣的霞光中,车水马龙,繁华如梦。
但林玄清等人的心中,却仿佛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无戒罗汉带领十三万佛门精锐直扑西牛贺洲!这绝非寻常!这更象是一场目标明确、
规模浩大的战略行动!
他们去西牛贺洲做什么?
面见灵山诸佛么?
不对,灵山诸佛早已寂灭!
还是说此界灵山诸佛依旧在?
联想到此界神话大唐的出现,以及长安城中这笼罩在神圣光辉下、却又暗流涌动、目的成谜的水陆法会。
林玄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各方神圣、古老势力、乃至现世的庞大组织,都已经或明或暗地卷入其中,开始落子布局。
而他们这些“小虾米”,似乎正被卷向一个远超他们能力范围的恐怖旋涡中心。
在一片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概念、无法以言语描述的深邃维度之中。
陈辰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下方现世中正在上演的宏大戏剧。
无戒罗汉先是倾尽现世佛门所有资源,甚至不惜背负巨额债务,硬生生堆砌出十三万天选者名额。
紧接着,这位复苏的罗汉便毫不尤豫地亲自率领着这支由现世佛门菁华组成的庞大军团,浩浩荡荡地杀入了副本世界的西牛贺洲!
“呵。”
陈辰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那笑声仿佛在空旷的宇宙中回荡,“看这架势,无戒是打算把整个现世佛门的家底,连带这十三万颗种子,一股脑儿全埋进这个世界的土里啊。破釜沉舟,不留馀地了。”
他的目光转向这片维度中悄然浮现的第四道身影。
这道身影的存在感极其奇特,它并非实体,更象是由无穷无尽的、最精纯的佛门真意、梵唱禅音以及无量光明汇聚而成的概念聚合体。
其形态在慈悲菩萨、怒目金刚、拈花佛陀之间流转不定,散发着一种既至高无上又寂灭空灵的气息。
面对陈辰的打趣,那第四道身影并未显露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声音响起,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响彻在这片维度:
“主尊,无戒的灵魂、记忆乃至其存在逻辑的每一道刻痕,皆由您亲手塑造、赋予。”
“如今他深陷贪、嗔、痴三毒交织的业瘴,行事偏激,不计后果。若论因果根源,自是系于您身。”
陈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已亲手制作、却意外展现出独特个性的艺术品:
“第一次尝试完全独立地创造一个如此复杂的灵魂,有点小遐疵、小偏差,不是很正常么?”
他语气轻松,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从容,“况且,随他折腾。翻江倒海也好,倾复佛门也罢,他踏出的每一步不都是在既定的轨迹之内,在吾等的掌心之中么。”
那由无尽佛光与真意凝聚的身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认同,又仿佛在叹息,最终化作一句蕴含无量智慧的偈语,在这寂静维度中缓缓回荡:
“善哉,善哉!”
西牛贺洲,车迟国边境。
无戒罗汉的虚影悬浮于半空,周身佛光如烈日般普照大地,将身后十三万肃穆而立的佛门僧侣笼罩其中。
他以大神通将如此庞大的队伍瞬间挪移至此,却并未直扑那早已化为一片死寂的灵山故地。
他心中雪亮:
灵山已寂!诸佛已陨!
纵有至高伟力将那段辉煌历史投影再现,亦不过是虚幻泡影,逝者不可追。
唯有那唯一的变量,那至高无上的世尊若能归来,方有一线逆转乾坤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