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在庭沉默了很久,最终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后重新转头看向赵晟,“还不错,掌握的很快。”
赵晟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将那根乌梢收回袖中,安静地站着。
似乎是在等着对方的指点。
孙在庭沉吟了片刻,他看着赵晟,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里神色有些复杂,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门的弟子培养用的不是师徒传承的制度,而是教习制度,向来是老带新,一带一。
他入门早,天赋高,虽然不是专门负责指导带人的教习,但是也是临时带过四五个的。
他其实还是蛮喜欢带天才,看着那些一点就透的苗子在自己手里迅速成长,那种感觉很好。
可眼前这个不太一样。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妖孽。
自己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着这小子初学乍练,必然有许多地方不够圆融,自己该从哪个角度切入,如何点拨,才能让他既能领会要诀,又不至于心生骄躁。
结果,话还没出口,对方已经把路走完了。
这让他感觉自己象个多馀的人。
当然这固然是好事,看着对方如此天赋悟性,自己还是很欣慰的,只是每一次自己觉得已经习惯了之后,对方总是会给出更大的惊喜。
这就让自己稍微不好带了。
孙在庭挠了挠头,觉得就这么走了,好象有点尴尬。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略带几分懒散的模样。
“【蝇击】练得不错,不过,这只是‘术’的层面,但唐门的暗器与寻常的兵器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孙在庭走到赵晟面前,抽出他袖中的乌梢,在指间转了转,“暗器之所以叫暗器,是因为它的‘暗’。”
“不只是乌梢,唐门所有的暗器,都不是让你拿在手里,明刀明枪跟人较量的东西。”
“所以,除了会用,你还得会藏。”
赵晟听着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之前就琢磨过这个东西,其实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而正好孙在庭提到了这个,那正好也就可以请对方指教一下,于是直接开口说道,“孙师兄,关于藏法,我倒是有个想法。”
孙在庭眉头一挑,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赵晟没有直接解释,他将自己的衣袖向上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随后转了一圈自己的那根乌梢,笑道,“我将这乌梢藏于双臂之间,师兄来猜,猜它在哪只手里。”
孙在庭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笑了起来,“行啊,我不用五色观,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若是看这种小把戏都要动用观法,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后退了两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晟深吸一口气,将那根乌梢横在双掌之间,【无相手】的行炁路线,在他脑海中清淅地浮现。
他的双手动了起来,那根乌梢贴合著手臂内侧,随后互相切换位置。
这正是他之前从古陀的三仙归洞中想到的办法,自己本就知道三仙归洞的原理,又已经拥有了满级的无相手,或许能将其作为自己的藏法使用。
那快到极致的手法,那误导注意力的诀窍,本身就是一种最高明的藏法。
他看着孙在庭,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动作并不算快,至少在孙在庭这样的高手眼中,每一个动作的轨迹都清淅可见。
但诡异的是,孙在庭的眼睛能跟上他的动作,心神却总是在某一刻被他某个细微的动作带偏。
有时是手腕的一个翻转,有时是手指的一个轻弹。
那些动作看似无意,却总能在他即将锁定乌梢位置的瞬间,将他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赵晟的双手交错,合拢,又分开。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在身前摊开,掌心朝上。
乌梢不见了。
“师兄,猜吧。”赵晟看着孙在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孙在庭的目光在他那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上扫过,又看了看他挽起的衣袖。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赵晟的左手。
赵晟笑了笑,翻转左手,掌心空无一物。
孙在庭的眉头皱了起来。
“右手。”
赵晟又翻过右手。
依旧是空的。
孙在庭站起身,走到赵晟面前,他伸手捏了捏赵晟的衣袖,又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什么都没有。
“嘿,有点意思啊,再来。”孙在庭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服气。
赵晟笑了笑,他的手腕一抖,那根乌梢不知从何处滑出,重新落入他的掌心。
这一次,孙在庭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赵晟的双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赵晟的动作依旧不快,甚至比刚才还要慢上几分。
乌梢在他的指间如同游鱼般穿梭,时而滑向掌心,时而藏于指缝。
孙在庭的视线紧紧跟随,他能清淅地看到,乌梢最后停在了赵晟的右手指缝之间。
赵晟的双手再次停下,合拢成拳。
“右边。”孙在庭毫不尤豫地说道。
赵晟翻转了右手的手臂。
空的。
孙在庭吸了口凉气,有些抓耳挠腮。
赵晟转过左臂,那根乌梢正静静地贴在内臂一侧。
孙在庭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赵晟的动作,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手法,但是偏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换掉了。
他有点不信不用五色观,自己真就看不出来破绽,于是要求对方继续。
“再来一次。”
“右边。”
“……左边。”
“……”
一连试了七八次,孙在庭只猜对了两次。
最后,他摆了摆手,重新坐回石凳上。
“不猜了,不猜了。”孙在庭算是服了,随后也是忍不住用了五色观,随后这一次倒是看的十分清淅了。
果然是无相手啊。
无相手融合戏法作为藏法,这想法倒是不错,是自己没想过的。
感觉比自己原本的藏法靠谱。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能够教你的了,你这藏法不错,虽然避不开观法,但是也绝对合格了。”孙在庭给出了十分高的评价,并不吝啬赞美之词。
而自己原本要教给对方的藏法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的,这东西多了没用。
而且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该去学一门类似的化形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