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就位!”
“灯光0k!”
“收音没问题!”
“好,开始!”
一开始姜闻在人堆里站着,但看到赵坤面前一溜三台监视器之后,马上跑到赵坤身旁,很没有形象地蹲着看监视器的画面。
每台监视器映射一台摄像头,对于这年头的电影人来说,只有一个一一豪!
电影其实更强调单机位拍摄,即便到了后世也一样。只不过这场戏比较特殊,所以也特别考验灯光师的布光能力,必须要兼顾到各个角度的打光。
相比之下,后世拍电视剧就简单多了,反正都是大白光,现场恨不能七八台摄像头,导演面前更是一溜的大屏幕监视器,还都是清淅度4k的。
姜闻属于那种随遇而安的性子,蹲着就蹲着,当他看到监视器画面中镜子的画面时,顿时眼晴一亮,卧槽,这么巧妙吗?
而且现场过度曝光加柔光滤镜的处理,也很有意思。
具体的他说不上来,但感觉很牛逼!
作为演员,他目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男演员,但想要当导演,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学生。
只是蹲的时间长了,脚酸。
好在小霍悄悄送了一张折叠帆布椅过来,这玩意儿现在内地还不常见,都是从香港带过来的。
现场要求绝对安静,姜闻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
他认识这位身材高挑,长相出众,说着一口烫嘴普通话的妹子,之前就是她带自己进来的,自我介绍时只说她是赵坤的助理。
刚刚他还跟冯晓刚打听了一下,听说这妹子原先在香港是当模特的,后来被赵坤收拢魔下,在剧组很有话语权,赵坤对她也非常信任。
姜闻现在严重怀疑这妹子就是赵坤的小蜜。
就这点而言,他真的是很羡慕眼前这个小兄弟,男人嘛,总会爱好年轻漂亮的姑娘,除非有特殊癖好的。
赵坤不仅有颜色出众的女朋友,身边还跟着香港小蜜,这种事说出去也特别有面。
再想想自己,庆奶毕竟四十多了,纵然他好这一口,时间长了难免会腻。可惜他不敢,除了庆奶平时盯得紧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想当导演,将来势必还要借助庆奶的人脉和资源,所以只能老老实实。
此时现场传来张国荣说台词声音,姜闻脸上顿时露出不屑之色,这种带着广东话口音的普通话怎么能饰演唱京剧的程蝶衣呢?
连带着监视器屏幕上程蝶衣的隐忍,在他看来不过是娇揉造作罢了,要是换他,保证有七八种不同的演法。
“砰”!
随着蝶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猛然站起来,走到屏风后头。
姜闻脸上再度露出不屑之色,太过外放,表演讲究的是收放有度,高级的表演要收着演,通过眼神、微表情以及肢体动作来表达情绪。
而不是那种大喊大叫就是所谓的演技炸裂,那只是演给外行人看的。
这货此时完全是戴着有色眼镜,还没有搞清楚这场戏的意义所在。
张丰易连忙起身说小话向师弟道歉,带着几分戏子的油滑。
张国荣的声音冷冷地从屏风传来:“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的了?”
此时的蝶衣已经完全入戏了,他把自己当成了女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所以当小楼提出两人一起去逛青楼时才会勃然变色。
张国荣演的正是已经入戏的蝶衣,等于他要把自己当成程蝶衣,同时还要代入虞姬的情绪中,将小楼视作霸王。
“不就凭了师傅一句话嘛!”
小楼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顺手拿过蝶衣梳妆台上的棉袖笼。
咦,怎么会有暖手的袖笼?
赵坤一愣,因为这个暖手的袖笼就是盖丽送给张国荣的,冬天拍戏冷,纵然纪念馆里有暖气,可这人进进出出的,屋里的温度并不高,难免会冻手,盖丽就拿来几个从动批买来的暖手袖笼。
双手往袖笼里一插,暖洋洋的很舒服,
赵坤记得刚才自己和张国荣讲戏时,张国荣就双手插在袖笼里,肯定是开拍时忘了拿走了,就这么随手人扔在梳妆台上。
很明显,布景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袖笼,脸都白了,这明显是他们的失误。
但赵坤并没有喊停,因为他发现张丰易这个处理特别巧妙,只见他将袖笼拿在手里,摩着袖笼外侧的缎面,然后很自然地将手伸进袖笼,回到椅子上坐下来。
特别生动,同时也反映了他不以为然的心态。
躲在屏风后面,背着身子的张国荣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道:“什么话?”
鬼才知道是什么话呢?
蝶衣没有听到小楼的回应,情绪瞬间爆发。
“从一而终!”
声音凄厉。
原本屏风后面那个一直在整理戏服的人影突然不动了。紧接着就见他快速地走出来,尽管脸上画着妆,但眼神中却透着徨恐。
“现在有点意思了。”看到这一幕的姜闻不由暗暗自言自语道。
他就算再有偏见,也不能睁着眼睛说假话。
“师兄,我要让你跟我——不对!不对!”
蝶衣从椅背后面一把抓住小楼的骼膊,嘴里说着语无伦次的话。
不难发现,蝶衣手抓得很紧,让小楼不得不转头看着他。
以往师兄弟俩总是很亲密的,而从刚刚隔了一道屏风,到现在隔了一张椅背,给到的镜头语言已经一点一点开始疏离他们了。
姜闻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很显然这是刻意安排的,而不是演员的即兴发挥。
他不由扫了一眼正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监视器画面的赵坤,不得不感叹这位小兄弟确实有点东西,至少自己如果作为导演的话,肯定想不到这么多,这么细。
蝶衣原本想说让师兄和自已在一起一辈子,但他马上意识到了,但情绪还未从虞姬中摆脱出来,只见他仰起头看着小楼,满眼都是祈求道:“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衣抓着小楼的骼膊明显有个掩的动作,希望将小楼尽可能地往身边过来而小楼的反应同样很真实,下意识有个往后的动作,师兄弟俩的距离稍稍分开了一点。
与此同时,小楼一头雾水地看着师弟:“这不——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不行!”
这一刻蝶衣的隐忍、酸楚、害怕终于在虞姬情感的驱使下彻底爆发了,声音高亢而尖利。
未等小楼反应过来,松开了小楼的骼膊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椅背,疏离感进一步加强,这都是事先设计,经过反复排练的。
之前几次因为张国荣的过于投入忘了,一直死死抓着张丰易的骼膊。
这次终于没有出错,而且情绪还那么饱满。
盯着监视器的赵坤暗暗松了一口气。
何为艺术?
何为经典?
就是在情绪大爆发的同时依旧遵循精准的原则。
就好比易先生和王佳芝的船戏反反复复拍了七天七夜。激烈,饱满,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这才成就了伟大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