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瞥他一眼:“那可不少。”
说话间,带着一分笑意,显然收获不小。
陈秀追问之下,李氏洗碗完毕,竖起四根指头:“光是银子,便有四两,还有些外补配方之类的,倒不值钱,需配炼法才有用。”
四两,即四十贯,足够寻常一家三口,用度数年。
陈秀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光是那个黑脸大汉身上,便有八贯钱,拢共四两反而显得少。
不过毕竟是身上携带,能有四两已是许多了。
洗碗收柜,李氏来到衣柜,翻到最下一层拆开,取出柜子。
“四两银子,租房花去四贯八百钱,买米、盐、油、加衣服,又是两贯钱,为娘打算添置些家具,剩下的便留给你练功。”
陈秀微微摇头:“我平时练功,用不到什么开销。”
想了想,补充道:“娘,我踏入明劲之后,便是师父正式弟子,以后每月束修只需一贯钱,况且我已就职外派的巡值差役月俸三贯,另有其他补贴。”
李氏想了想:“巡值差役倒不危险,不过你需记好,遇到危险莫逞英雄,先想退路再论办法。”
陈秀道:“我晓得的。”
“还有,”李氏看了他一眼,“谁说明劲便不需开销,练武的人,开销可是没有尽头。”
“咱们条件差,暂时只能每天吃二两红肉,等条件好一些,便可顿顿白面红油大肉。”
“再好一些,还能安排药浴,内补。”
“另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且不说所谓的天材地宝,人间奇物。便说这一县之地,山里有宝肉,河里有宝鱼,天上有宝相。”
李氏盘算一番:“这些,可都是钱,咱既然练武修行,少一样,都比别人落后一步。”
陈秀听得头大:“娘嘞,咱哪儿找那么多钱,什么宝肉宝鱼宝相的,能有肉吃就不错了。”
李氏想想也是,旋即叹了口气:“就算如此,以后条件好了,也该吃白面精肉,吃饱了才有力气练武。”
她从墙上拿出两条腊肉,一条腌鱼:“来,你去铺子,给二婶送些肉货,顺便说道一声,家里搬到铜水湾了,以后做客也方便些。”
“顺便跟你爷爷说说,你已踏入明劲,看看能不能争些看重,多给些银子资助。”
陈秀接了腊肉腌鱼,想了想说道:“娘,练武这事情,我自己练着就行,咱们和爷爷来往也少,如今家里又有勇弟,只怕说也无用。”
李氏心里亦明白道理,只是心里对陈旭的父亲有几分归属,低声道:“再问问吧,至于给多少,要不要,便看你决定。”
沿着铜水湾出去,不过半刻钟便来到坊市大通铺,迎面便是老宅,
陈秀推开了老宅的院门。
院子里,正在晾晒衣物的邹氏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一撇,没说话,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一股子冷漠劲儿。
她家里阿勇在武馆练武,正是关键时候,最是见不得陈秀。
万一陈秀张一张口,讨走老爷子几两银子,阿勇便少吃几两银子。
当即哼了一声,低头晾晒衣服。
“阿秀来了。”
厨房里传来二婶周氏的声音,她探出头,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
陈秀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正堂。
堂屋里,老爷子陈九怜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面色沉静。
“爷爷。”陈秀躬身行礼。
陈九怜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
“还知道回来?听说你拜师学拳了,息了织席贩履的生计,好大的出息。”
他将核桃在桌上轻轻一敲。
“学武何其艰难,你娘卖了房子,就为了你这点不切实际的念头?”
“况且家里已供了阿勇,他习武三个半月踏入明劲,得到副馆主看重,家里现在拿不出多少馀钱。”
陈九怜的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指责。
“习武一道,没有前途,不过是莽夫行径。安分守己,继承你娘的手艺,将来未必不能安稳度日。”
陈秀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如果习武真没有前途,老爷子为何支持陈勇练武?
不过是换着理由搪塞罢了。
陈秀等了会儿,看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爷爷,我近日勤恳习武,而今已是明劲,特跟家里说一声,顺便告知二婶,新房子租在铜水湾五柳树下,离铺子也近些。”
话音落下,堂屋里一片死寂。
陈九怜盘核桃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死死盯着陈秀。
院子里的邹氏,手里的衣服“啪”地掉在地上,满脸震惊。
厨房门口的周氏,则是捂住了嘴,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膝下无子,对阿秀尤其喜欢,如今听到其武道有成,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嘴唇轻抿,向上微翘。
“你……你说什么?”陈九怜的声音都在发颤。
“昨日侥幸整劲成功,踏入明劲。”陈秀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九怜站起身,几步走到陈秀面前,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一股劲力探入。
片刻后,陈九怜脸上的震惊化为复杂。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重新坐回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好……好……也算不错。”
他的态度,瞬间从之前的淡漠变得缓和。
邹氏皱了皱眉,掐指算算,陈秀学拳五个月方才明劲,威胁不到她家阿勇的地位。
老爷子嘴上称了两句好,心里却是依旧不看好,如今家里可供不起两位明劲考武举。
须知武举,乃是暗劲才有希望,从明劲到暗劲的资源,本就许多,若是分散两人,尤其陈秀这种根骨,希望更是渺小。
不过碍于情分,还是嘴上说道:“去,给阿秀拿十斤米,二十斤面,再拿两贯钱。”
邹氏不情不愿地进了里屋,被陈秀叫住:“不劳烦三婶了,米面便留给勇弟吧。”
他走到周氏面前,二婶喜爱地瞧他一眼:“过来看二婶就行,还带什么东西?”
她扫过陈秀手上的腊肉腌鱼,恐怕也值几百钱,并不便宜。
“家里还有馀钱,我现在也找了个职务干着。”陈秀将东西放到周氏所在的房间挂着,回来朝着老爷子行了一礼。
陈九怜看着陈秀,不咸不淡,只是比一开始好了些:“既然入了明劲,便好好干。只是切记,莫要好高骛远。”
陈秀一礼完毕,转头离开。
并未回应老爷子的话。
陈九怜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出一丝疏远,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而是望着陈秀的背影,微微摇头:“可惜你不是阿旭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