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秀停下动作,一阵疲惫感自全身涌出。
“今天就练到这儿了。”
他心知,一碗回龙汤虽有用,却没法支撑长久苦练。
自己现在,已经练得心神迷乱,再如此下去,影响肉身,恐怕会皮肉损伤。
关上大门,沿着铜水湾回去,到了聋哑巷附近,原本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恶臭起来。
地上裹着一卷草席,陈秀靠近看去,竟是一具干尸,面生麻子,苍白如纸。
“又是一个被瘟疫害死的。”
陈秀心惊之馀,又是后怕。
这里不能多待,稍赚些钱,定要搬出去。
哪怕租个外城窄屋,多花些钱,好歹不至于担惊受怕。
这郊野地带,瘟疫横行,治安不好,据说还有牙子组织贩卖器官。
他回到屋子,李氏正在缝衣服,听见推门声后抬头看去:“阿秀,情况怎么样。”
陈秀组织语言:“报的八方拳院,师父原本是衙役都头,退下来后教人拳法。”
“人家给你捏的,根骨如何?”
“中人之资。”
李氏又忧又喜,神情复杂:“若有中人之资,倒是还好你伤时还不满月,身体脆弱,大夫诊断可能伤了根本,甚至可能无法练武。”
“中人之资虽低,却只是起步差些,多积累些时日,总归能练出真功,勘破关隘。”
只是转念一想,如此损伤,依旧有中人之资,恐怕原本资质,未必弱于王公贵胄
她对自己孩子,思来想去,总是亏欠太多。
“依我看来,练功足够。”
陈秀过去,蹲在李氏身前,安慰道:“不过是多些辛苦,少些偷懒,根骨差便差些。”
“也是。”李氏也点点头:“明劲一关,最重根骨,后面暗劲,便要看根基、武功、气血。”
“在此之后,越是破境,根骨占比越低。”
陈秀不再多说,找了个板凳坐下,开始编草鞋。
如今他早晚皆要练功,贩售之事,便只能让母亲上街了。
“大嫂,阿秀!”
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接着大门被敲响。
陈秀听出来是二婶周氏的声音,连忙去开。
拉开大门,周氏正站在门外,秋刀子在脸上嗤嗤作响,将淡青色的衣服吹得紧贴肌肤。
“二婶?”
陈秀侧身让其进来:“快进来,外面可冷得很!”
等周氏坐下,陈秀看了她一眼,不知其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住所。
他们母子搬家才一天,还来不及通知老陈家。
周氏扫过光秃秃的墙壁,抿了抿嘴:“大嫂,我晚上瞧见阿秀从拳院出来。”
她一下猜出了端倪,没想到大嫂如此决心,竟为了阿秀拜师,连房子都卖了。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李氏淡笑道,“这不,昨儿才搬。”
周氏对阿秀还算不错,两人关系也不算差。
周氏将身上的布包打开,拿出两卷布,一张天蓝,一张淡青,虽算不上什么好料子,却也值个三四百钱。
“铺子剩了两块料子,不多,好歹给阿秀添件练功服。”
她瞧着李氏的衣服:“大嫂,你这衣服也许久没换了。”
李氏眼巴巴看着两匹布,忍不住看了又看,嘴里却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都收着吧,阿秀我瞧着也喜欢,挺好一小伙子,没件新衣服怎么成!”
两人聊了会儿家常,陈秀则坐在地上编席子。
过一会儿,忽然听见李氏说道:“阿秀,送送你婶子。”
陈秀洗手后,在身上擦干,道:“来了。”
出门之后,陈秀跟在周氏身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规规矩矩跟在后面。
“阿秀。”周氏忽然道,“练拳,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陈秀笑了笑。
“那就好。”周氏看着陈秀的脸,“你要是练得一招半式,不说大富大贵,好歹给自己讨个媳妇。”
陈秀摇摇头:“我还没想过这些。”
“十五岁,不小了。”
“时间还长呢。”陈秀感觉三十岁再想这些事也不晚。
有时候,他会想起梦里的自己,被玄冥铁骑追杀。
他感觉自己就是书里的那种人,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他要付出自己的一切努力,方才有机会抓住一点点机会往上爬。
情情爱爱,看缘分吧。
靠近家里的大通铺,周氏推了推陈秀:“早点回去吧,可要好好练功,莫要姑负婶婶的期待。”
“恩。”陈秀点点头。
周氏回到铺子,门口陈老爷子抬起头:“阿秀送你回来的?”
“正巧遇到了。”周氏不动声色道。
她心想老爷子怕是不同意大嫂卖房的,便没有说给他听。
老爷子皱了皱眉:“现在这个时间,阿秀才刚收摊,怎么和你碰上?”
“而且,不是让你买两匹布么,阿勇的练功服又坏了。”
周氏摇摇头:“去晚了,没买到。”
接下来几天,陈秀早出晚归,第一个到拳院,开始练习震脚。
最后一个出门,趁着夜色回去。
蒙徒教完震脚,又教了一招贯气。
这一招,讲究气息凝于一处,而后轰然爆发。
入门时,蒙徒忽然喝了一声,便是一种贯气的运用之法。
贯气此招,用来练习整劲,效果很好。
之后,他便是道:“震脚,贯气乃是八方拳的两式根基招式,相辅相成,不断练习之后,便可凝聚气血蛟线,若能拿出气血,冲开关隘,便可踏入明劲。”
言下之意,明劲之前,不传打法,只学这两招炼法。
再有疑问,可询问几位师兄。
蒙徒作为拳院师父,自然不会每个都教,除了踏入暗劲的内核弟子之外,他偶尔会对根骨上佳的几个弟子,抱以更多期待。
比如,张妄。
这人皮肤黝黑,出身贫寒,然而根骨似乎不错,好几次被蒙徒提点震脚和贯气两招的关键之处。
再说师兄,各个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练出功夫的,多为明劲,偶有暗劲,平时有任务在外,剩馀时间也要自己练功,没人善心泛滥,指点一个中人之姿的师弟。
陈秀倒不放在心上,他学完这两招,再有回龙汤作为药补,很快算出了自己踏入明劲的时间。
“每一次完整练习,气血蛟线便会增长一丝,极其微弱,但元婴可以清淅捕捉。”
陈秀心神高度集中,开始进行最枯燥,也最精准的计算。
“我的身体,每日最多可承受七十次极限练习,再多便会伤及根骨。”
“从手腕到肩头,这条蛟线走完,共需一万零二十一次练习。”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
“一万零二十一,除以七十……”
“一百四十三天!”
他得出了一个无比精确的数字。
一百四十三天,他便可踏入明劲!
这个发现让陈秀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武道之路,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一条可以被丈量、被计算的通天大道!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投入到疯狂的练习中。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粗重的喘息声象是破旧的风箱。
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