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在一旁道:“是这个理儿,学门手艺总归更有出路,所以我想让阿秀学门手艺傍身,就是拜师费这块儿,想着家里能不能接济点儿”
陈老爷子听罢,沉默良久,道:“学手艺好啊,学成了至少也能糊口,不至于一家人饿着。”
陈秀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问而不答,那便是答了。
邹氏一听拜师费,当即机警:“爹,阿勇如今正跟着师傅学武,花费很大,你那点儿馀钱可是要省着点儿,用在关键地方。”
所谓关键地方,自然不包括陈秀拜师。
周氏疑惑道:“阿勇何时拜了师傅,我怎么都不晓得?”
陈老爷子缓缓道:“这是我介绍的,是当年阿旭的那位师傅,天水武馆的副馆主,如今阿勇就跟着他练武已有半年,进展也算不错。若是能考个秀才回来,家里生意能好上许多。”
陈老爷子眯着眼睛,总算有了几分高兴。
昔日陈旭乃是善县武才子,老爷子对其期望很高,甚至想过武举人一事。
不过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今阿勇的根骨,虽不如陈秀父亲陈旭,倒也尚可,若是积累数年,也有不小把握考取功名。
武秀才在当今大雍,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善县一亩三分地,却是地位不斐。
一位武秀才,且不说职位、实力、威名之类,便说他这功名在身,可让族内多人免去徭役,减丁赋田赋。
至于光耀门楣,写进族谱之类的,更是无需多说。
周氏听罢,感叹道:“阿勇倒是出息了。”
“若是阿勇真能考上武秀才,说不定我们陈氏家族,真能奋起馀烈,搬进内城区。”
说到这里,老爷子甚至幻想了起来:“以后在内城区,便由阿武阿立操持生意,阿勇再生三五个儿子,成立一家武馆,我陈家便算是县中一方新兴豪强了!”
豪强?
陈秀心想,豪强这个词离陈家可还远得很,哪怕只是县内豪强,家里至少也有一名化劲强者,还要养个五十部曲,配齐甲胄兵器,产业兴盛,人丁兴旺,至于粮食,武功秘籍,配方药材之类更是要求极高。
若是陈家这么个小家族,要扶持为一方豪强,只怕得出个武举人才够。
再高一点的世族,更是要官拜朝廷,碟谱在案,实力雄厚。
饭后,陈老爷子摆了摆手,打算回去卧一会儿。
自始至终,没有回答所谓拜师费的事情。
李氏心有不甘,如今阿秀天赋异禀,若是练武总能有一番境地,可又不能外说,只能跟着陈老爷子求道:“爹,阿秀那事儿,你看”
“唉。”老爷子又是叹了口气,关上房门,将李氏拦在外面。
李氏眼巴巴望着,咬着嘴巴:“爹,家里那船我也出了分力,如今若不是家里没有馀钱,怎么求得到你头上。”
许久之后,屋子里老爷子闷声道:“阿秀拜师费的事儿,等后面再说吧,如今家里头等大事,乃是阿勇练武的事情。”
半晌,老爷子又说道:“卖草鞋这行当,挺好的!”
李氏欲言又止,一阵心寒。
陈秀在后面道:“娘,我们走吧。”
他搀着李氏,一路回到自家巷子,推门进去一股潮湿味儿。
入门之后,李氏泪眼婆娑,将身子靠在陈秀肩上,委屈道:“家里那船,买时花了五十两,如今阿秀学门手艺,连五两拜师费都求不来”
哭完之后,李氏也懒得编草鞋,躺在榻上,闷着头哭。
陈秀沉默片刻,去柴房闷头练武。
练的正是昨天那一招,断江。
“练散手对身体消耗不大,吃点米糠倒也顶得住,不过始终修不出武道,炼不出劲力。”
他一阵发愁,可是没有钱,实在找不着办法。
只能一次次地重复那一招断江。
元婴映照之下,很快算出进度。
上午时间,练了六次,即为六毫,加之昨天四次,共计一分。
十分一成,十成圆满。
推门出去,李氏已醒了,正对着梳妆台发呆。
“娘,你饿了么,我去做饭。”
陈秀说完,不见应答,过一会儿,听见李氏道:“阿秀,你过来。”
陈秀坐下,李氏在其对面,低声道:“我想到了。”
“什么?”
“卖房!”
李氏指着房子:“这房子是你爸为了练功清静,买的一处房子,虽没有什么修饰,但胜在地段还行,现在卖出,五两银子能凑出来。”
“可是”陈秀张了张嘴,一时无法接受。
卖房练武,若是不成,恐怕再无翻身之地。
李氏说道:“阿秀你的性格,为娘看在眼里,你有天赋在身,天生元神,即便根骨不佳,也困不住你。”
“如今大雍王朝,风流人物者,不计其数。”
“有人天生劲力,稍稍修行武道,便可整劲。”
“传闻吕家侯爷,曾有一子,万斤臂力,天生丹劲,外炼三关如吃饭喝水。”
“然而,王朝二十七代,未曾听闻有人,可天生元婴,见神不坏。”
李氏象是在说服自己,道:“你出生时,全怪为娘,伤了身子,根骨不佳,又不曾药浴,错过机会,比不得王公贵胄。然我依旧相信,凭你天赋,踏入外炼第一关明劲,完全足够。”
“若能练出一关,便可挂职敛财,更能吸引豪强投资,日后平步青云,未必不可。”
陈秀有几分心动,若真能练出门路,踏入武道,当前处境自然迎刃而解。
不过,万一不成
“阿秀!”李氏郑重看着他,“你看如何?”
陈秀咬了咬牙:“好!”
既然背水,此战必胜!
聋哑巷,济善堂。
沿着巷子进去,血腥味儿堆积在一起,腐烂腥味儿,臭鱼烂虾味儿,发霉味儿重重叠叠。
陈秀推门进去,将打包好的行李放进来。
李氏捏着鼻子,道:“这里地段偏僻,已远离外城,算是偏向荒郊的地段了,不过租价便宜,半年也不过一贯钱。”
外城,虽是治安一般,倒也有几分秩序。
若是郊外,便是死上三四条人命,恐怕也不会有人管。
房子窄小,勉强可放下两张床,除此之外,如厕只能跑数百米外的公厕。
李氏沉声道:“房子已卖得六两八贯,今晚打听好各处武馆,明日便上门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