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焦急的在灵蕴堂等待着。

至于他的孙女，则被他送回了家中好生修养，因为陈远孙女因为念子心切，日日哭，夜夜哭，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陈远心疼自己的孙女，只好给她强行喂下安神的丹药，然后送回家中，不然天天看着自己孙女哭泣，陈远觉得自己立刻就要“神衰”了。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过了快半个时辰了。”陈远下意识扣着太师椅的扶手，神识不受控制的泛起剧烈波动。

唐婉君倒是因为两年担任堂主稳重了许多，她镇定道：“陈长老，不用担心，肯定会成功的。”

陈远黑着脸，真不明白唐婉君哪里来的自信。

说到底方镇也只是炼气六层而已

肯定是存在失败可能的。

若是如此简单，自己何须这般担惊受怕。

就在此刻，一个熟悉的年轻身影悄然浮现在后殿中。

“陈长老，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方镇突然现身，嘴角噙着笑容，背上扛着一个衣衫褴缕，浑身是血痂的凄惨少年。

唐婉君见状欣然一笑。

陈长老惊奇起身，他甚至都没发现方镇怎么出现的。

但是他此刻全部注意力已经全在那凄惨少年身上了。

他自然从孙女处得知了庄羽的容貌。

“羽儿！”陈长老急忙上前扶起庄羽，看着庄羽身上的伤，心疼坏了：“我的好曾孙，你真是受苦了。”

他立刻以灵力灌入庄羽体内，为其调理身体。

庄羽悠悠醒来，随后脸色大变：“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头你放开我！快放我回去，我要回鬼哭峰修行，你们要眈误我的成仙大计了！”

“傻孩子，你着相。”陈长老强行捏开庄羽嘴巴，塞入数颗宁神丹药，虽然药力太过充沛会导致一些副作用，但此刻已经管不了许多了。

“你，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求求你们送我回去吧，只要送我回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修仙啊！”

“我真的太想修仙了！”

庄羽一阵哀求，随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浑身无力的软倒在了地上。

陈长老运转灵力，强行刺激庄羽体内八处大穴，随后配合神识粗暴入侵，硬生生的搅乱了庄羽近几年的记忆。

庄羽木然呆立在原地，眼神逐渐涣散，然后缓慢的倒了下去。

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慢慢的睡去。

这是他四年来第一次正常睡觉。

“呼”

陈远松了口气。

这样算是勉强应急处理完毕了。

“陈长老，这就好了？”方镇好奇。

因为他对玄炁蚀心该如何处理也没有什么头绪。

陈远点头：“这叫《太虚乱心法》，可以强行损毁记忆。虽然有后遗症，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搅乱了他的记忆，日后按部就班的正常修行，一点点梳理记忆，说不定能逐渐克服玄炁蚀心，走上更好的修行之路。”

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为长辈，对晚辈的前途操碎了心。

他知道庄羽修行的是《天德明心经》，未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有更好的前途，所以才会这么选择，不然强行抹除记忆最方便快捷。

“这法门不错。”方镇笑着说道。

陈远看了他一眼，随后挥手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玉简：“归你了。”

方镇也不客气：“多谢长老。”

陈远正欲说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吃惊，他看着方镇：“你，你突破到炼气后期了？”

方镇云淡风轻：“恰好感觉来了，就顺便突破了。”

感觉来了？

这算什么理由！

陈远忍不住摇头，看来这小子早就准备好突破之物了，这种灵物几乎早就被耗尽了，不然他当初也不至于苦熬了二十年才突破。

这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

就在这时，天地间有浩浩荡荡的清光洒落，穿过殿宇与楼阁，落在了方镇身上，一股无形的道韵在方镇身上形成。

悟道机会，来了。

突破之后马上就会迎来悟道机会。

唐婉君见状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当即道：“徒儿安心悟道，我为你护法。”

“多谢师父。”方镇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他身上开始升腾出一种玄妙的气机，仿佛沟通了天地，一点点金辉从血肉经脉中流淌出来，将其衬托的尤如仙神。周围有金页异象浮现，上面烙印着神秘的道纹，似乎记载着天地至理，妙不可言，更是隐隐有轻灵钟声在回荡。

陈远眼中露出一丝艳羡：“你的弟子，果然是不可思议。”

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契合的词。

活了一百多年，都不曾在玄德宗看见过这种弟子。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唐婉君美眸中也是异彩连连，但是她没忘记正事，立刻布置阵法护住后殿，并且下令灵蕴堂所属不准靠近，杜绝一切意外。

这时陈远突然认真道：“唐长老，后面的事情恐怕要麻烦你了。”

“什么事？”唐婉君下意识问道。

“自然就是我孙女的事。”

陈远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倍，原本就花白的头发瞬间如枯草一般枯萎，眸中失去光彩，身体佝偻下去，本就不算旺盛的生命力此刻彻底化作风中残烛，似乎轻轻一吹就要灭去。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只剩下层层叠叠如沟壑般的皱纹。

唐婉君大惊：“陈长老！”

她急忙去扶住即将跌倒的陈远，接触手臂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陈远体内的枯涸，那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啊。

气海干涸，识海闭合，经脉破碎，五脏六腑似乎都化作了薪柴燃烧殆尽，灵力如无根浮萍尽数溃散在天地间。

“怎么，怎么会如此严重！”唐婉君震惊。

这是已死之象。

如果是正常衰老的修士，不该是这般情况。

这往往只有一种原因，修士以某种手段将自己未来透支，以燃烧自身的方式，强行获得短时间的巅峰状态。

他或许本来还能活十年。

但用这种方法，可令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三年，而一旦使用灵力，巅峰的三年也将急速缩短。

此时，他燃尽了。

陈远艰难一笑，眼眸浑浊：“总算熬到这一天了，还好，还好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关于突破炼气巅峰的大阵，名为夺天灌灵大阵。你只需要持堂主信物，前往断罪峰后方的瀑布，自然就能找到。”

唐婉君心中不由发酸。

原来关键之物早就已经给自己了。

“我这样一生，毫无建树，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恶贯满盈了。几入歧路，害了不少人，临近道消，却也终于做了一件人事，倒也不遗撼了。”

“麻烦唐长老帮我把骨灰送离玄德宗吧，这个地方，我不想待了。”

陈远眼神逐渐涣散，生命之火燃烧到了尽头。

“修仙啊”

最后的喃语微不可察。

他闭上了眼睛。

说着不遗撼了，可字字句句说的皆是遗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