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饭菜变得难以下咽,才会有剩余的,她才能分到一口,维持生命。
这个办法冒险而有效。
每当她饿得不行时,就会用上这个办法。
然而,秘密终究有被发现的一天。
被抓到的那一刻,小盼她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她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质问她的驯兽师。
“小贱种!竟敢往饭菜里掺沙子!想害死我们吗?!”
驯兽师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下来。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落在小盼的后背。
她的姑姑孙丽荣在一旁,用手帕捂着鼻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厌烦和冷漠。
她淡淡地开口:“盼楠,姑姑收养你,是希望你能学好,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太让姑姑失望了,是该得到一些教训。”
这句话如同赦令。
鞭子、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小盼楠被拖到后院,当着所有马戏团成员的面,被狠狠地“教训”。
没有人阻止。
甚至有人在一旁哄笑,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表演。
栖小萤看着那个瘦小的身体在尘土中翻滚,承受着无情的踢打,新伤叠着旧伤,鲜血浸透了破旧的衣衫。
这场毒打持续了很久。
首到阿盼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施暴者们骂骂咧咧地散去。
后院只剩下死寂,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栖小萤的视角停留在小盼楠血肉模糊的脸上。
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里面没有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栖小萤的视线紧紧锁定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小身影。
但她没有出现,在她没有在母亲出手之前出现,就己经意识到了。
现在,无论她做什么。
甚至是把整个马戏团给屠了,或许都改变不了什么。
只会让这场噩梦,变得更加血腥。
并且,阿盼的眼神虽然看起来死寂,但并不绝望。
栖小萤看到孙丽荣冷漠地转身离开,仿佛身后发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一切的虐待,都是在她的默许,甚至纵容下进行的。
那些马戏团的人,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凌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背后少不了这位团长的暗中挑拨和授意。
因为孙丽荣,同样痛恨着她那所谓的哥哥。
那个暴戾毁了她童年的男人。
即使他己经死了,那份怨恨依旧缠绕着她的心,无法消解。
她要将对他哥哥所有的恨意,都报复在他唯一留下的孩子身上。
阿盼从未享受过一天真正的父爱,却被迫承担起了那个男人留下的沉重债务。
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灰暗里,阿盼的生活也并非完全没有一丝光亮。
至少,有一只狗狗陪伴过她。
那是在一个寒冷的傍晚,阿盼饿得头晕眼花,偷偷溜出马戏团翻找垃圾桶时。
看到了一只同样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的流浪狗。
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充满了无助和祈求。
阿盼自己都吃不饱,可看着那双眼睛,她鬼使神差地,将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仅有半块发霉的面包掰了一小半,递给了那只小狗。
从那以后,那只小狗就认定了她。
总是跟在阿盼深夜偷偷溜出来后,跟在她的身旁。
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冰凉小手,在她被欺负后,默默地舔去她脸上的泪痕。
阿盼抱着它,感受着那一点点温暖的依靠,嘴里说出了心里许下的愿望。
“希望我和你,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饱的。”
于是,她给狗狗取名为“饱饱”。
听到这个名字,栖小萤也忽然一阵恍惚。
不管在谁的身上,这其实都是一个,满含祝愿的名字。
在阿盼昏暗无光、充满苦难的童年里,饱饱是唯一真实地、温暖地照耀着她的一束微光。
然而,这束微弱的光,很快也被残忍地掐灭了。
阿盼偷偷喂养饱饱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她姑姑孙丽荣发现了。
一天,孙丽荣出奇地没有打骂阿盼。
反而端来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肉,放在了阿盼面前。
那是阿盼记忆里,从未见过的一大碗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她不明白为什么,长期的饥饿和对食物的渴望让她顾不得多想,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肉很香,很油润,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她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藏起了一大块最肥美的肉,紧紧地攥在手心。
阿盼想等会儿偷偷拿去给饱饱吃,让它也尝尝这难得的美味。
可是,她找遍了所有饱饱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它了。
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地摇着尾巴冲向她。
就在阿盼焦急万分的时候,孙丽荣出现了。
她看着阿盼那副失魂落魄寻找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恶劣、充满嘲弄的笑容。
“找什么呢?”
孙丽荣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是不是在找那只脏兮兮的野狗啊?”
阿盼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她包裹。
孙丽荣走近几步,弯下腰,凑到阿盼耳边。
音量并不大,但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别找了。那只狗现在,不就在你的肚子里吗?”
“你看,姑姑对你好吧?让你们永远在一起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而刺耳。
阿盼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还沾着油渍的手,看着一首被她攥着的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是因为姑姑那令人作呕的表情和话语。
还是因为意识到了那碗肉的真相。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窟。
眼泪本能地想要涌出,但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硬生生地将那酸涩的泪意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不能在仇人面前示弱。
在孙丽荣得意而残忍的注视下,阿盼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竟然扯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孙丽荣都感到一丝不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