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鲁咧开他的血盆大口，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我曾在第二科穆尼诺斯军团服役。记得有一次在喀斯尼亚山区，我们追剿一伙山地部落的叛军。带队的百夫长是个纯粹的塞尼亚佬，他让我带着我的小队去侦察一条据说有埋伏的山谷。”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时的风雪。“我告诉他我的判断，他认为我在质疑他的权威。结果我们中了埋伏，死了三个弟兄。那百夫长事后却说，是兽人的鲁莽导致了损失。”

“帝国人，”萨鲁总结道，语气平静，“他们歧视任何非塞尼亚人。哪怕是和他们穿着同样军团制服的巴尔萨人、亚力迦人，在他们眼里也是二等公民。”

“但又因为这种一视同仁的歧视，”他话锋一转，“我们兽人反而没那么扎眼了。”

李嗣听到这儿，笑了笑。萨鲁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继续道：“在帝国人看来，我们天生就是战士，是军团需要的肌肉和骨头。他们看不起我们的文化，但认可我们的武力。而在其他地方……”

他嗤笑一声，而李嗣则是代替他说了出来：“在巴尔萨，在亚力迦，在大多数人类国度，我们只是未开化的野兽，是肮脏的绿皮，连被平等歧视的资格都没有。”

“帝国人自己，”萨鲁继续说道，“他们残忍、嗜血、好杀，就象那些人类形容我们一样。他们的历史是用敌人的头骨和骨肉堆砌的，他们的角斗场地上铺满了死人的骨头和皮肉。”

“但不可否认，曾经的帝国是人类文明的的像征。直到现在，大陆上许多国家的法律、建筑、军事制度，依旧带着帝国的影子。”

“现在帝国衰落了，”他看着李嗣，“那些人没法再尽情嘲笑这头垂老的巨兽，于是就把怒火倾泻到更容易欺负的目标身上。比如我们兽人。”

“所以，”萨鲁最后说道，“如果真要选，我会选帝国。至少，我曾是第二军团的一名士兵，我的名字记录在军团的名册上。我胸膛上那些旧伤疤是我曾经作为一名军团士兵的证明和荣耀。”

李嗣依旧没有回答，保持着沉默着。他服役的军团是第三奥古斯都军团，是帝国的铁拳，如果用前世的军种做对比的话，第三奥古斯都军团相当于装甲军，而第二科穆尼诺斯则是特战军。

两个兵团的定位不同，分工自然也不相同。

萨鲁看着他，追问道：“难以决择么？”

李嗣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营地边缘那些好奇张望的玩家身影，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玩家们总是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不是。”他说，“我在想，怎么才能在这场风暴里，为部落捞到更多好处。”

萨鲁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按你这个说法，我们该站在巴尔萨人一边。他们兵强马壮，准备充分，和巴萨尼亚内部的那些贵族估计也早就串通好了。帝国在这里的力量太薄弱，他们没有办法投射太多的力量到这边来。”

“巴萨尼亚的沦陷，在我看来，便已是定局了。”说到这里，萨鲁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在思考某些事情。

“帝国已经很腐朽了，就象快要死掉的树。”

“它依然很高，但里面早已经烂的不成样子。”

“我们两个的想法差不太多。”李嗣接话道，“但我和你的看法又不太一样。”

“我觉得。”李嗣再次看向那些营地边缘的玩家，声音中带着肯定，“我不认为帝国会输。”

萨鲁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巨大的狮头歪了歪。

“为什么？你看不到帝国的虚弱吗？巴萨尼亚的总督态度暧昧，行省军团的离心离德。”他瞥了一眼玩家方向，“……那些行为古怪的异界旅者，他们的数量不够，实力也不够。”

“加之他们，和他们发明的那些小玩意儿，或许能挡得住红蛇和黑鹰这样的佣兵团。”

“但他们绝对不会是巴尔萨人成建制的军团的对手。”

“所以巴尔萨人对巴萨尼亚的行动不会那么快就开始，他们还有着非常充足的时间。”李嗣说着，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为什么？”萨鲁的眸子里闪铄着好奇之色，“你如此自信且笃定，你的依据是什么？”

“因为他们。”李嗣指了指那些玩家，“正是因为他们，因为这些异界旅者，当他们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胜负便已不再是帝国和巴尔萨自己能决定的了。”

他看着萨鲁困惑的神情，继续说道：“萨鲁，不论是帝国还是巴尔萨，也包括我们的铁牙部落，当这些异界旅者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这便意味着，我们都已经被卷进了一场更大的游戏里。”

他抬起手，指向那些玩家，指向天空，指向冥冥中不可知的存在。

“他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权力的游戏，而是在更高的维度上，一场属于神灵们的游戏。”

萨鲁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他只看到浩瀚无垠的天空，和高远的太阳。

但他能感觉到李嗣话里的重量，他不再发问，只是沉默地站着，厚重的鬃毛在风中微微起伏。

未被点燃的篝火旁，兽人战士们的角斗仍在继续，胜利者发出低沉的咆哮，失败者发出恼怒的低吼。

远处矿场军营的方向，隐约传来人类士兵换岗的号角声。

在更远处，森林里漆黑一片，却又似乎蛰伏着无数阴影。

“现在先不说这个了。”李嗣摆了摆手，“现在还是把阿格利斯托斯的钱给先赚了，至于巴萨尼亚和巴尔萨的事情，那还早呐。”

“其他部落联系了没有？他们开价多少？”

“还是老价格，没变。”萨鲁对李嗣自然是很信服的，见李嗣如此笃定，便也没有再追问。

“还是和兽人兄弟们打交道舒服啊……”李嗣咧开嘴，比起人类社会，李嗣确实更喜欢自己的兽人老家。

兽人兄弟们纯朴厚道，做买卖那叫一个实诚。

“你觉得这次我们要雇多少兄弟？”李嗣问萨鲁，“三个部落？”

“红蛇加黑鹰的话……”萨鲁思索了片刻，“三个部落确实更保险点。”

“碎骨、蛮牙、白灰，六千个小子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