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冲动退去后，留下的是沉甸甸的责任和迷茫，这是她第一次在游戏中感受到这种感觉。
拯救生命的善举，其后果却可能滋生更多的恶。这一点她当然清楚，因为这是很多游戏在设计任务时都会设计的情节，可以说是rpg游戏里的经典任务类型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李嗣，他站在那里，神情平静，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答复。
这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自己之前的举动在他的眼里，是否显得有些天真和幼稚？
她不由得有些慌乱。
我不吃香菜陷入了沉默，迟迟没有回应。
李嗣等了一会儿，本来没打算开口，可乐邦和詹士那边的架都打完了，这边还没动静，于是，他最后还是开口了。
“既然已经做出了干涉的决定，那么便也要做好承担这个决定后续所造成的一切后果的准备。”李嗣的声音响了起来，传进我不吃香菜的耳朵。“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但人活着总是会不断面临决择的。”
“又何必想得那么多呢？”李嗣微微偏头，“有时候，遵从你最初的本心，或许就是最好的答案。至少，那一刻的你是真诚的。”
我不吃香菜愕然，她抬起头，看着李嗣。
一旁的江河日下双手环抱，看着这个小姑娘，嘴角微微勾起。
李嗣的话十分符合江河日下的胃口，江河日下已经玩了一百多年的虚拟现实游戏，可谓是老玩家了，这个道理他同样也是在游戏里悟出来的。
一部文娱作品有时候也能改变一个人，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一部优秀的文娱作品相比较过去，也更容易影响到人的三观，或者是看待事物的某些观点。
这很正常，毕竟虚拟现实的代入感是其他种类的娱乐方式难以想象的。如果做得好的话，它基本上就是另一个现实世界，由人精心编制的现实世界。特别是这种主打沉浸式角色扮演的游戏，而且还是质量这么高的。
“谢谢。”我不吃香菜眼中的迷茫散去，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朝李嗣点点头。
“我依然坚持我的交易，请将那些俘虏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决定该如何处置他们。”
“处决，或者释放。我们会做出映射的筛选，以确保无辜之人和有罪之人都能够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去审问一群精锐？”李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吃香菜，“就算他们赤手空拳想要杀死你们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这些异界旅者不惧死亡，但只要把你们杀光，你们重新复活也要时间，他们只需要赶在你们复活之前逃跑就行了。”
我不吃香菜再度一愣，不过这回李嗣没有让她再去思考，而是笑眯眯地道：“不如我们再做一笔交易？”
“噗……”
一旁的江河日下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咋了？”李嗣扭头看向对方。
“没，没啥……”江河日下笑着摆手，“我只是，我只是想起开心的事情。”
“是么？”李嗣也没点破，笑着耸了耸肩。
“我可能也需要采购一些你们的武器。”
这时，刚结束和老婆缠绵的莱奥也添加到了对话当中，他对着江河日下说道。
“当然，当然！”江河日下立刻点头，随后朝着莱奥走过去，“莱奥先生，请让我为您介绍一下……”
他拉着莱奥走开了，现场便只剩下李嗣和我不吃香菜，以及乐邦詹士，还有莱奥的两名女保镖。
“我们可以帮你看守这些俘虏。”从莱奥那边收回目光，李嗣笑呵呵地看着我不吃香菜，说道：
“再加两挺重机枪就可以，如何？”
“额……”我不吃香菜考虑了下，点了点头。
“好。”
“那么，合作愉快？”
李嗣伸出手。
“合作愉快。”
两只手握在一起，很快便分开。
枪械制造自然是需要时间的，巅峰公会和铁牙部落约定的交货时间是在一个月后。不过阿格利斯托斯镇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因为小镇外那些村庄里被掳走的妇孺还没有找到，而红蛇的觊觎也并没有停下。
铁牙部落的骑兵挫败了红蛇的第一次试探，这当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损失。
损失的五十多骑红蛇骑兵绝对是正规战兵，步兵里也有不少四级三级的好手，这些加起来估摸着有小两百人。
百多名战兵的损失对于总数只有三四千战兵的红蛇而言，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无视掉，但也还算承受得起。
在后面的几天里，不时便有玩家在阿格利斯托斯镇外的森林里看到红蛇兵团斥候的影子，还有在镇子外的平原上。
所有人，不论是玩家，亦或铁牙部落的骑兵们，还有小镇的民兵，他们都感受到了那种氛围。
就象有什么正在积蓄着力量一样，而那力量如果爆发出来，将会是毁灭性的。
那些骑手，那些游荡的红蛇兵团骑手，他们会出现在森林深处，或是小镇外平原远方的地平在线。
那些马背着的太阳，深色的马衣吸饱了光线，马背上的骑手们轻装简从，皮甲紧贴身躯，武器收敛。他们并不靠近，也不怎么动，只是远远看着。看着那些玩家营地，看着更远一些的小镇，看着已变成堡垒的矿场。
他们脸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清淅异常，那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是目光像针一样刺人。
森林里也变得一片，连鸟儿都不再鸣叫。在树林的深处，偶尔能见到深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当玩家们踏入森林，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便如影随形，让人后颈的汗毛根根立起。
“请款不对。”
阿格利斯托斯镇，政务厅的保民官办公室，脸色并不好的莱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慢悠悠喝茶的李嗣，说道。
“我知道。”
李嗣点头。
“赶快把你部落的精锐都拉过来呀！”莱奥猛拍着桌子，对着李嗣吼道。
但李嗣的反应却是很平淡，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办公室里并非只有他们俩，还有几个玩家代表。几名代表听见莱奥的话，皆是一愣。
“那些，那些不是精锐么？”
江河日下看向李嗣，这几天因为生意的关系，都是他在和李嗣打交道，因此两人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他们算好手。”李嗣将杯子放回到桌上，慢悠悠地道：“但精锐的话，还算不上。”
“那，那什么样的才是……”
江河日下的话被打断，因为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堵在门口，外面的光线被他宽阔的肩背切开。他极其高大，远超一般的兽人，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房间。
他迈步走进房间，沉重的脚步让地板微微震颤。身上同样穿着黑色的札甲，但样式更加华丽，在肩膀和腰部装饰着狰狞的兽吞。
与铁牙骑兵们不同的是，他没有佩戴遮掩面容的盆领，那颗威严的头颅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颗雄狮的头颅，浓密的银白鬃毛从头顶披散至肩部，额上戴着嵌有宝石的头饰，面部覆盖着短而亮的白色毛发，鼻子正随呼吸微微翕动。
那双猩红的竖瞳扫过房间内的众人，最后锁定在背对着他的李嗣身上。
李嗣没有回头，只是又端起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气。
“来了？”他问。
“来了。”狮首兽人回答。
“速度有点慢。”
“路上抓到几个斥候。”
“在哪？”
“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