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苍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寒风与无尽的白。洛茗月顶着凛冽的寒意,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艰难前行了一个小时。【厚土(微)】特效提供的生命加成有效抵御了严寒的侵蚀,但体力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她必须尽快找到文明的痕迹,否则一旦灵力或体力耗尽,处境将极其危险。
就在她目光扫过又一片似乎永无止境的雪原时,远方的地平在线,一片模糊而高耸的轮廓逐渐清淅起来。
那并非自然的山峦,而是带着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建筑群轮廓
轮回乐园的提示适时响起,让洛茗月精神微微一振。她稍稍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轮廓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轮廓的细节逐渐展现。那赫然是一面巍峨耸立的巨大城墙,由某种巨大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沉默地横亘在冰天雪地之中,宛如一道分割文明与荒蛮的界碑。然而,凑近了看,才能发现这宏伟城墙的另一面——墙面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许多地方的巨石已经风化开裂,缝隙中被冰雪填满,显然已有不知多少年未曾得到过象样的修缮。
“北方边境的防线,竟然破败至此……”洛茗月看着这面饱经风霜的城墙,对帝国腐朽程度的认知更直观了一分。这绝不仅仅是税收的问题,而是从根子上烂掉的征兆。
她一边在心中快速回顾着与初华闲聊时获取的关于这个地区的情报,一边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巨大城墙下唯一的入口——一扇看起来同样沉重而古旧的巨型城门。
……
极北边塞。
这座要塞扼守着帝国北方边境的咽喉要道,两侧是飞鸟难渡的万年雪山,天险自成。然而,极北之地苦寒贫瘠,资源匮乏,生活于此的人民世代以狩猎为生,在与天争、与兽斗的环境中,磨砺出了彪悍无比的民风,可谓男女老幼皆能持械而战。
原本,极北亦属帝国疆域。但帝国中枢的贪婪早已无视边疆疾苦,高到离谱的税收压得本就挣扎在温饱在线的极北人民喘不过气来。反抗的火种早已埋下,脱离控制自成一体已是必然。
坐拥大陆最富饶局域的帝国,自然无法容忍此种“叛逆”。在他们看来,极北不过是化外蛮荒之地,只需派遣几十万大军,便可轻松碾碎这些不服王化的刁民,顺便还能震慑周边其他异族。
然而,现实给了骄傲的帝国一记响亮的耳光。常年与恶劣环境和凶猛野兽搏杀的极北战士,战斗力岂是养尊处优的帝国少爷兵可比?一场三万对二十万的战役,看似荒谬,却以极北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帝国二十万大军折损十三万,仅馀七万狼狈逃回。
此战,打出了极北的威风,更打出了一位图腾般的领袖——努马·塞卡,被誉为北方异族的王子。他手持长枪,骁勇善战,至今未尝一败,是全体极北军民的精神支柱。
遭受数百年来未有之惨败,帝国那位年幼的小皇帝震怒异常,不顾劝阻,再次调集五十万大军,并动用了帝国的部分底牌,浩浩荡荡开赴极北,如今正屯驻于这‘极北要塞’之中。
但情况远非帝国高层想象的那般乐观。习惯了温暖气候的帝国士兵,来到这苦寒之地,未及开战,便已开始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严重的冻伤、肆虐的风寒,都成了索命的镰刀。帝国的医疗技术并非不发达,却因上层贵族的拢断和腐朽,根本无法普惠至普通士兵。冰冷的数字每天都在上升,五十万大军,真正能保持战斗力的,已不足二十万,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推移和补给的困难而不断下降。
更可笑的是,由于帝具的存在,帝国高层始终沉迷于个体武力的强大,对可能改变战争形态的热武器发展极为轻视。加之掌权者的昏庸与短视,认为给“耗材”般的士兵配发昂贵的热武器纯属浪费。因此,如今的帝国军队,主体依然停留在冷兵器碰撞的时代。
……
极北边塞高耸的黑色城墙上,一队大约十几人的士兵正缩着脖子,顶着寒风进行例行巡查。他们穿着帝国配发的白色冬衣,但在极北的彻骨寒意面前,依旧显得单薄无力。
“嘶……这鬼地方,真是冷到骨头里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回家啊?”一名年轻士兵牙齿打着颤,拼命收紧衣领,却毫无用处。
“少抱怨两句,省点力气。赶紧巡完这一圈,回去还能挤在火盆边暖和会儿。”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士兵呵斥道,但他的声音也同样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斗,“整段城墙都检查过了,没发现异常,准备撤……”
他的话音未落,身旁一名眼神较好的士兵突然指着城墙下方,惊呼道:“队…队长!下面!城墙下面好象有个人!”
所有士兵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扑到垛口旁,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漫天风雪中,一个极其娇小单薄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城门方向挪动。那人影看起来几乎要被风雪吞没,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但却异常执着地前行着。
“一个人?在这种天气?从哪个方向来的?”队长皱紧了眉头,心中充满疑虑。极北之地环境恶劣,除了军队和本地部落,极少有外人会深入至此,更别说是一个看似如此柔弱的存在。
“走!下去看看!都打起精神来!”队长不敢怠慢,虽然对方看起来毫无威胁,但努马·塞卡的军队神出鬼没,谁也不敢保证这不是什么诡计。他立刻带领小队,沿着城墙内部的阶梯,快步冲向城门处。尽管冻得够呛,但他们的步伐依旧保持着帝国边军应有的整齐,斗志也不敢松懈——驻守此地的艾斯德斯将军以严厉冷酷着称,没人敢在她的麾下玩忽职守。
沉重的城门并没有完全关闭,留下了一道可供数人并行的缝隙。当小队士兵冲出城门,呈半包围态势谨慎地靠近那个身影时,才真正看清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女,身高不过一米六左右,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淡青色奇异服饰,黑色的长发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黏在苍白却异常精致的小脸上。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冰晶,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一个长条状的、用粗布包裹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只在暴风雪中迷路、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小兽,楚楚可怜,充满了无助感。
任谁第一眼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警剔心都会不由自主地下降几个等级。
士兵队长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但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带着审视和疑惑喝问道:“站住!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洛茗月闻声,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明显冻痕和疲惫的小脸。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又带着一丝终于看到人烟的微弱希冀,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声音,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救…救命……商队……遇到了袭击……只有我……逃了出来……迷路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配合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和此刻狼狈的状态,话语显得无比真实可信。说话间,她的身体还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随时都会瘫软在雪地中。
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的警剔又消融了几分。商队遇袭在极北之地并不罕见,偶尔有幸存者逃到要塞求助也算合理。只是这样一个娇弱少女能独自在风雪中存活下来,着实令人惊讶,或许也是运气使然。
队长沉吟了片刻,看了看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少女,又回头望了望森严的要塞。最终,他挥了挥手:“先带进去再说!仔细检查一下她带的东西。我去向伍长汇报情况。”
两名士兵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看起来虚弱不堪的洛茗月,另一名士兵则拿过了她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长条包裹。
洛茗月顺从地任由他们搀扶,低垂的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哪有半分之前的涣散与无助?
第一步,潜入成功。接下来,就是如何在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了。帝具【至高之力】的钥匙,帝国的小皇帝……接近的机会,必然隐藏在这座要塞的某处。
她相信乐园是不会无缘无故把契约者投放到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