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0章：海行

祈扣有一门看家的本事，可以根据洋流的走向判断出大致航线。

这是每一位老海狼在海上航行时必须掌握的技能

海上的潮流由于地形不同，会自然分成数股，海底水族各自占据其适应的环境，以深浅流向为界，极少互相逾越，通过投掷浮标便可观察出洋流的走向，难度并不大，加上海上天气非常理想，风浪不惊，前几天的航程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

林熙几人没有出海的经历，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纵使海浪汹涌推动舟船起伏，也不至于出现晕船呕吐的迹象，只有小闵害怕水域，才有晕船的毛病，得亏有邓小雨悉心照料，又有阿茗每天开导，问题倒不是特别大。

航行过程中唯一要克服的，就是越到后面越让人感到恐惧的孤独

南海茫茫无际，进入深海以后，四周尽是无穷无尽的碧蓝海水，连海鸟也难得一见，尽管海上有着不同于陆地的另一番风景，但在甲板上每天面对，时间久了实在让人枯燥乏味。

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消遣。

消遣的办法有很多，比如打牌，喝酒和赌博，常年跑船的水手，通常都对这三样东西嗜之成性。

了解祈扣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非常自律的老海狼，从来不轻易饮酒，但当他掌舵的时候，手里必须有一瓶白酒，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喝了白酒不会像别人那样立即上头，反而在微醺之后像变了人似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活络，能跟林熙他们谈古论今，言辞颇为慷慨激昂，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之士，但生活和环境磨平了他的棱角，一生都在海上飘泊，只有年少时的初衷和理想在他心中从未忘记。

不过每每说到最后，他都会犯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喜欢吹嘘年轻时下海的经历，有多少次在急风巨浪中死里逃生，见过多少深海中的奇闻怪事。

那些语出惊人的吹嘘，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辉煌过往。

开始两天，林熙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把时间消磨，但到第三天，祈扣的吹嘘便开始重复，越听越让人不耐烦。

林熙不想回船舱闷头睡觉，也不想去餐厅跟王凯旋去打牌，于是来到船尾的甲板上面透气，看见白泽正举着望远镜，望着海天相接处看得入神。

林熙以为白泽有什么发现，走过去也想看看。

怎料白泽看得太投入，根本不不想与他分享。

他只得回船仓拿来望远镜，顺着白泽所望的方向看去。

随着调整望远镜的焦距，镜头里的视线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

原来在海天一线的地方，海浪翻滚之时，巨大的惊鲵之属浮出海面，互相之间距离很远，且都只露出背鳍，如同一座座漂浮在海面上的黑色礁石，时而跳出水面，用巨大的尾巴拍打海面，掀起十余丈高的滔天水柱。

它们在水柱中来往嬉戏，好不惬意自由，当真是一副海上奇观，难怪白泽看得如此投入。

林熙在涂山岛听渔民说过，海底的鱼龙之大不下百米，甚至还有吞舟之鱼和巨岛之鱼，但那个时候只是耳闻，不觉得有什么震撼，此刻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真正感受到南海的雄伟和壮阔。

那群惊鲵之属距离海柳木船甚远，此时的船速又非常快，还配备有震退鱼龙的震海炮，倒不用担心它们追上来鼓浪掀船。

没过多久，露出海面的背鳍就没入海中不见，海面也恢复了平静。

眼下航行的海域碧蓝如璃，处于一条海底大裂谷的西侧边缘，位置已经快要接近“黑鬼域”，据说“黑鬼域”的海面下，很可能就是那条海中大裂谷。

林熙记得竹君说过，“黑鬼域”处于南龙入海的余脉尽头和海气初生的源头交汇之处的死生之地，是以他们现在的这一段，应该就是南龙余脉的最后部分。

日本人和美国人派了那么多敢死队进入“黑鬼域”，之所以无法探测深浅，窥测全貌，就因为“死生之地”实在是过于特殊，形成的海底大裂谷深浅不知几何，如今的科学技术几乎无法探知。

有传言说，大裂谷最深的地方至少在万米以上，只是从来没有得到证实，不过也从侧面证实，这条大裂谷绝对是世界上最大最深的深渊之一。

为此林熙一直在存疑，如果说“混沌海”在“黑鬼域”下面，那么就只能在大裂谷的当中，甚至在更深的地方。

白泽说过，根据科学家目前研究大海的数据可知，海面万米以下的地方地方堪称生命的进去，可怕的水压足以压扁世界上绝大部分已知的坚固物体，能够生活在那里的水族必然具体庞大的躯体和奇怪的躯体，若非亲眼目睹绝对难以想象。

就连传说中的狞恶海怪，都只能在海面以下几千米的水域潜伏，只在偶尔浮出海面掠食，根本不敢进入万米以下，因为强大的水压足以把它们压成碎块。

此外那里还有着绝对的黑暗，一点阳光都照不进去，实在难以想象，通天之民的后裔是如何在那种环境中生存，它们拿什么来呼吸？

难道他们变成了那里的水族？

林熙眺望远海，见波澜壮阔，鲸鲵起伏，忽觉胸怀大畅，生出一阵“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的超凡脱俗之感，心潮涌动之间，又感到生死苍茫，对未卜的前途生出难言的担忧。

他随心而动，取出钱币连抛六次，得出一个卦象，解读后眉眼微变，然后对白泽说：“你瞧这大海浩瀚无际，波浪翻滚其深难测，咱们行驶在上面渺小如蚁，实在是微不足道，想找出黑鬼域的海眼进入混沌海，恐怕不会这般容易，要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

“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白泽收起望远镜，说：“只要我们的信念不灭，决心向前，前途自然会在脚下，何必杞人忧天？”

“你讲的很有道理。”

林熙笑道：“可如果我们不能解除血咒，纵然平安返回，也只剩下几十天寿命，在这短短的生涯里，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