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玛河上游。
太阳刚刚落山。
十一岁的李二蛋正匍匐在芦苇荡里,谨慎地象一只灵巧地狸猫。
他双手朝下,掌心鼓起,五指如钩,用力地扎在了松软的地面中,双脚踩着手背,身子弓起,
手掌挪动尤如走路,尽量避免踩碎木棍发出的声响。
这容不得他不小心,哪怕他只是想要从吐玛河捞些鱼来充饥也不行,因为被人发现,是要死人的!
附近的芦苇荡里,时长有“吐玛人”在巡视,还有人偷偷藏在里面逮人。
而对亵读了“吐玛王国”圣河的人,若是被巡逻的“狼骑”抓到,就会被处死并割断头颅。
皮肤也会被活剥下来,挂在吐玛河芦苇荡上飘然示众。
李二蛋望向河岸边,那里挂着十几个“稻草人”,其中一个正是李二蛋从小的玩伴大壮,就是因为在吐玛河上游玩闹,最终被“狼骑”割头、剥皮、充草!
尤其是他们这种“低贱”的雍人,哦不,或者说是“秦人”,几乎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李二蛋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雍人还是秦人,因为“吐玛王国”的贵族骂他们是雍狗,但父亲说,他们家是在雍国立国之前就逃到这里的,原本的朝代就叫秦,所以他们应该是秦人。
十一岁的李二蛋搞不明白这些。
但他知道,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大量的胡人、雍人、中原人、和“吐玛人”,反正自称什么样的人都有。
父亲说,他们都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因战乱而活不下去的人,不得不冒险往边塞走逃命的。
但在这里,无论是什么人,都是“吐玛人”的“奴隶”!
就象他姐姐,就是在新婚之夜被“吐玛人”抢走的,连同食物一样被抢走了。
没了吃的,全家饿的骨头都出来了,不久后,母亲被饿死。
后来,李二蛋看到父亲收到了抢走姐姐的那个“吐玛人”亲自送来的一张人皮。
“吐玛人”似乎十分酷爱人皮。
但姐姐去哪了?
十一岁的李二蛋有些疑惑。
“咔!”
走神之下,手掌没有绷住,竟踩断了一截枯枝。
枯枝发出的脆响,在寂静昏暗地芦苇荡中传递了出去。
“kii(什么人)?”
沙哑而又低沉“吐玛语”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是起身后产生的铁甲撞击声,以及兵器与盔甲碰撞的声音。
完了!
要死了!
李二蛋冷汗直流!
顾不得隐藏身形,他放下踩在手背上的双脚,立马沿着芦苇荡朝着深处跑去。
全身黑色铠甲的高大骑士翻身上马,李二蛋回头,奔跑时甚至能看到身后骑士的鬼脸面具,以及那尤如恶魔般的深邃双眸,且距离他越来越近。
“别、别杀我!”
李二蛋吓得魂飞天外。
“!”
一支长矛从身后破空而来,眼看就要扎到李二蛋后心,但芦苇荡里,却突然窜出一道身影,迅速将李二蛋扑倒。
“膨!”
长矛扎入地面,溅起一簇捧土!
“oik(找死!)”
“哈木大叔?”
小孩看到了救援自己的,正是同村的哈木大叔,
“小心!”
两名恶鬼般的“狼骑士”已经冲过来了,哈木紧紧地抱着李二蛋,然后颤斗地握着手上的柴刀一个砍柴的胡人樵夫,明显不是久经沙场的“狼骑”对手,但哈木不想束手待毙。
拼了!
哈木咬了咬牙,刚想拼命,便听到了耳旁传来的“嗖嗖”的两道劲风声。
举目望去,奔行而来的两名“狼骑”喉咙处血,那二人顿时栽倒马下,重重地砸在了芦苇荡之中。
弓箭?
哈木回头。
身后的芦苇荡中,两名比“狼骑”还要壮硕地大汉,从冰冷的吐玛河中冒出,皆是露出了赤着的强壮的古铜色身躯。
二人嘴中衔着锋利地匕首,手上还拿着致命地短弩!
不是“吐玛人”!
因为“吐玛人”对待吐玛河,比对自己的命还重,决不会全身浸泡在河水里面亵读它。
“雍人?”
“秦人?”
不知名的壮汉举起了短弩,冰冷地武器似乎对准了他们。
“不要,不要杀我,我也是雍人!
原本分不清雍人和秦人区别的李二蛋,顿时开始嚎豪大哭胡言乱语了起来。
“等等。”
拿着短弩的大汉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大一小,又估摸了下时间。
“蹲在这里,不许说话,否则,死!”
“我不说话,我不—”那小孩子也不哭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哈木抱着他,通过蹲在芦苇中,但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过这两名雄壮的大汉。
大概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轰隆隆!”
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
哈木色变。
“恩?”
短弩对着他的脸。
哈木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吐玛人”的“狼骑”。
等等。
那岂不是说,这些人是对付“吐玛人”“狼骑”的存在?
胡人?
不太象。
那就是大雍打过来了?
“轰隆隆!”
数之不尽的身影,似乎从芦苇荡的外边略过。
虽然隔着芦苇看不清,但光听声音,都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好啊!
“吐玛人”!
胚!
你们也有今天!
直到那尤如千军万马的声响渐行渐远,始终盯着他们一大一小的两名壮汉,这才冷冷地说道。
“我们不是雍人。”
“啊?”哈木愣然。
“是天人!”
天人是什么?
天上的人吗?
哈木不懂,但没人跟他解释,因为等他回过神来后,那两名大汉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有芦苇荡和吐玛河的交界处,还残留着大量的水迹。
看起来的确像天上的人。
“走,快回家!”
“记住二蛋,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谁都不要说!”
戌时刚至,蔓延地黑暗彻底笼罩了大地多摩城南门,三里外的“狼骑”大营屹立在篝火的笼罩之中。
3000“狼骑”和多摩城的2000驻军,以及一些辅兵就驻扎在这里,其营地自然宽广异常。
校场内。
一排排“吐玛勇士”列队于火焰之前。
火光照亮了它们没有面甲屏蔽的脸颊,坑坑洼洼,布满疤痕,看起来狞可怖。
一名“吐玛贵族”指着一人,神情冷酷地挥手。
那人走出队伍,宛若麻木的机器一样,走入了不远处的铁笼之中。
“—”
野狼的豪叫声此起彼伏。
“吐玛勇士”和它对视。
“0rti(杀了它)!”
绿油油的眸子。
嗜血的眼神。
有黑影在命令下冲了进去,一人战五狼的肉搏战一触即发。
不久后,昏暗地铁笼传出了沉重地呼吸声,以及渐渐止息的鸣咽声。
这是“吐玛狼骑”着名的训练科目,作为“东夷国”最精锐的一支王牌部队,“吐玛狼骑”的日常训练每日不缀,不仅要和野兽肉搏,甚至需要进行实战。
没有敌人怎么办?
“getiryukar1(带上来)!”
那就自己制造。
一队队不知道是胡人、雍人、还是秦人的农夫被拉了上来。
“0rti杀了它)!”
伴随着一声令下,混战开始,
双方都没有武器。
身强体壮的“吐玛人”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徒手杀死了饥饿瘦弱的农夫。
不止是练兵,对于“吐玛人”来说,无论是胡人、雍人、还是所谓的其它人,他们太能生了,
对于占据整个“东夷国”不足三成的“吐玛人”来说,适当的杀死这些“奴隶”能有效的控制对方的人口,变相的稳固自身对这片土地的统治。
尤其是,今年大旱,粮食减产,那就更有必要节省一些口粮了。
至于粮食是谁种的,不重要,在“吐玛人”眼中,整个“吐玛王国”所有的东西都是“吐玛人”的,以后的大雍也一样!
“吐玛人”一直对北疆以及中原肥沃的土地心存凯。
趁乱劫掠黑河附近的抚州也不过是种试探,
“吐玛贵族”沉浸在杀戮弱小而带来的强大满足感,以及日后征服整个中原的美妙幻想中。
这个时候,大地传来了“不满”!
“轰隆隆!”
“nibor(怎么回事)?”“吐玛贵族”也有些不满。
但起初也没想到是敌人,毕竟这里乃是“吐玛王国”的腹地,南北有重兵防守,东侧为茫茫大海,西侧为高山峻岭,很难想到这种局域会出现敌人。
就算是三千“狼骑”巡视“吐玛圣河”上游,除了是某种像征意义上的政治活动之外,还是打算派人监视下百里外,深山中那莫明其妙多出来的一道关隘。
“吐玛人”也没有想到对方会从山上下来,毕竟,那山“吐玛人”的大部队都上不去,弱小的雍人又怎可能顺着那么危险的山道下来袭击他们强大的“吐玛王国”?
但紧接着,地面震动的更加厉害了,营门外,也传来了营哨的号角声。
“吐玛贵族”这才反应了过来。
“dansaldirisi(敌人来袭击我们了)!”
但“狼骑宿卫”在“吐玛圣河”附近的斥候呢?
为什么不示警?
毕竟是“吐玛王国”的精锐部队,久经训练,面对突然袭击也没有丝毫混乱,在“吐玛贵族”和几大“狼骑将”的组织下,一边让“狼骑”迅速着甲,一边命令多摩城的辅兵去马既区牵马过来!
马匹的生理极限,以及骑兵的体力与战备须求,需要“人马分离”分别休息。
况且,营地外有沟渠和拒马,并不担心敌人快速突袭进来。
其中一名“狼骑将”刚穿完盔甲,却没等到自己的坐骑,他带上狞地鬼脸面甲,亲自带人去马既区催促。
倒是没想过马既区出了什么事情,毕竟,马既区同样驻扎了300“狼骑宿卫”负责看守战马,
眼下那边也没有什么警示传递过来。
“狼骑将”只是用胡话抱怨,那些去牵马的低贱下等人手脚竟然如此不麻利。
但刚刚到这里,“狼骑将”和“狼卫”们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穿着黑色的甲胃,背对着“狼骑将”众人,巍峨而又神秘。
同时也闻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在蔓延。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黑色甲胃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昏暗中轮廓并不清淅,只能听到一句仿佛是初学乍道的生涩胡语。
“狼骑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闻到的那股熟悉的气味,是血。
透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狼骑将”好象看到了黑色甲胃的背后,横尸遍地!
“锵!”
“狼骑将”率先拔出马刀。
身边的“狼卫”也举起了锋利的长矛,对准了黑色甲胃的家伙。
“0rti(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