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苍,连震霆,出身于蜜湖连家庄,整个庄子数百户居住在蜜湖的中心岛中,几乎与世隔绝。
这是拱卫司秘密培养“种子”的地方。
只有武功达到出类拔萃者,才有资格从岛内走出,然后会被安排进拱卫司,重新制作秘密户籍和底档,为皇帝效力。
一晃离岛十多年,连苍已官至宗勋卫从四品武官,实任拱卫司副使,上五院指挥,长行局亲从官等职。
往日回首,恍如隔世。
“大人,人马已备齐。”
身旁副手的声响打断了连苍的思绪。
“走。”
该收网了。
司正钓了这么多年的“鱼”,不仅没有收成,反而还浪费了“诱饵”。
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大人。”
被包下的两座相连小院之内,60馀“长行”默然肃立,5位“曹司”拱手待命,以及,十来个身材高大的太监。
最后这群人是傍晚前赶过来的,连苍皱了皱眉,还是与为首者打了个招呼。
“高公公。”
“恩。”
高公公虽然是太监,但看起来魁悟有力,不象寻常阉人,反而象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如果不是天生的,那就有可能是后天练成的。
连苍猜测,这位出身大内的高公公,可能还是一位擅长横练功夫的外家高手。
然后他便听到高公公说。
“今天傍晚,我刚到抚州,对情况还不了解,不过离京之前,圣上曾有口谕嘱咐于我。”
“唰!”
所有人,包括连苍在内,立马躬敬地跪在了地上。
高公公很满意,他笑着朝着南边拱了拱手,虔诚地说:
“圣上说,那笔钱若实在挖不出来,就将魏家那丫头带回京,他老人家又从道书上钻研出了一种仙方,需以龙虎之气为佐料,魏家累世国公,那丫头定蕴龙虎之气,拿来炼丹正合适。
所以……要活的!”
“诺!”
“谨遵圣喻!”
“起来吧。”
“谢圣上。”
连苍站起身,然后挥手。
“出发。”
连苍也不怕人跑了。
毕竟人是伍正雄派人看着的,已经跑过一回了,若是再跑了,尤其是高公公还在这儿,到时候看伍正雄如何来说。
路上,一行人举着火把,连苍和高公公骑着马,后者还还忍不住问询。
“连大人,怎么只剩下这些‘长行’,看底档,你离京时不是带了200多人吗?”
连苍在马上抱拳。
“高公公有所不知,200‘长行’分兵一半去了关外,随后,在还在抚州城内遇到个神乎其技的高手,损失数十好手。”
“哦?”
二人搭着话,连苍说了那个名叫“黄泉道主”的人,高公公似乎对此人也极为感兴趣。
但当说起祥瑞之时,高公公更是眼睛发亮。
阉人求的是什么?
升官发财?
圣眷啊!
有了这个就什么都有了。
但这事少不了和本地宗勋卫打交道,连苍不愿意求伍正雄,到时候还是让高公公出出力吧。
“好,快,叫‘长行’加快速度!抓了人,我们好和本地宗勋卫一起去找祥瑞!”
一行人速度加快,路过淤荷巷路口的时候,连苍好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拐入了黑暗尽头。
“这人……”
有些眼熟!
而这个时候,本地负责盯梢的宗勋卫也有人迎了上来,并且在前边负责指路。
连苍却已经警醒了。
他当即冷声质问道:“刚才可有人来淤荷巷?”
“呃,大人,没有外人来过。”
连苍却已冷笑。
“那刚才那人是谁?”
“啊?”
“富镇,去,将刚才那人抓回来!”
“诺。”
一位“曹司”顿时带人朝着小巷外扑去。
“其馀所有人,跟我来!”
“嘭!”
大门被一脚踹开,连苍身先士卒,一路过垂花门,正堂,再入二进院。
毫无阻挡。
连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更是忍不住冷笑连连。
伍正熊啊伍正熊,这回看你还不死!
来到一房间内,他伸手摸了摸被褥,还有温度。
“没跑多久。”
联想到了之前弄丢了人,对方似乎就是利用挖地道的手段,而眼下外边全身眼线。
“富先,快,带人去巷外搜,这宅子定有密道通往外院!”
“诺。”
一队人再次离开。
“馀下人到处搜,仔细点!”
“诺。”
专业就是干这个的,手艺熟的很。
翻箱倒柜,墙壁地板,就连水井茅厕都被人捅开了片刻。
“大人,地道在这!”
“派几个人进去看看,小心埋伏!”
“诺。”
“大人,地道被封死了!”
“咚咚咚!”
院落之外,突有鼓声传来。
“行军鼓,人在外边在,走!”
连苍呼着“长行”,他自己却已经纵身一跃,跳过丈许的高墙不见了踪迹。
黑暗中,小巷尽头处,已经有追逐声和刀兵声隐隐传来。
“这边!”
墙另一边的连苍喊着。
“哗啦啦!”
“长行”抽刀,朝着巷外汹涌。
淤荷巷与青竹巷交界处,两波人都已经交上了手。
一队是七八人的“长行”,另一队只有六个,皆是统一制式的雁翎刀。
那六人分两组,每三人结成杀阵,堵在青竹巷信道处,不让“长行”追击。
追到这里的连苍一看便看出这六人出身行伍,且看其在昏暗中依旧冷静出刀,进退自若的模样,必是沙场悍卒!
心念百转,连苍心中一动。
镇国公亲兵?
但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武官所能指摘的。
拿下人,其馀牵扯下自有上边去管。
“让开!”
见“长行”久攻不下,青竹巷内且有身影在奔跑,连苍大喝一声,尤如虎啸。
那宽大的长袍顿时鼓起,仿佛有气流在流动一般。
“束手就擒!”
连苍纵身飞起,尤如苍鹤,两步跨越三丈之地后,脚尖已经踩在了一名“长行”的头上。
身子借力再次飞纵,就已经要落在了六人的头上。
“小心!”
半空中,数把雁翎刀舞动,招式并不繁杂,由下而上,水中捞月,上挑。
连苍不躲不避,只以腿脚重重踩在雁翎刀阵上,一股巨力传来,几人雁翎刀脱手,还为等反应过来,连苍的连环重腿已经踹到胸口。
“嘭!嘭!嘭!”
三人顿时倒飞了出去。
“猴子?”
“嘭!”
“咳咳……别……别叫老子……”
有人从昏暗小巷的地上想要爬起,但胸前肋骨似已折断,且虎口满是鲜血,似同样被沛然之力所折!
这人好厉害的功夫!
但这个时候,身旁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想起,他艰难转头,光从轮廓看,竟是其它同伴!
转眼间,还能与对方打个有来有回的军中悍卒,竟然被对方一击即溃!
连苍的声音从昏暗中传来。
“抓活的!”
这话似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那悍卒连忙用另一只手掏短刀自裁,似乎在免牵连背后的主人。
“他们想死!”
有人义无反顾的将刀斜捅入脖颈一侧。
“噗嗤!”
脑袋一歪,血流喷涌。
“玛德……快,按住,救人!”
领头的“曹司”喊着,毕竟,活着的把柄才有实际的意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连苍并没有插手,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抓到活的,仅仅靠几个悍卒,远远无法改变一位权倾北疆累世国公的命运!
“先抓徐魏馀孽!”
……
“小姑娘,你想往哪跑呀?”
青竹巷尽头,一个身材高大的公公,突然从黑暗中走出,笑着堵住了三人前行的路。
“小勇,带小主人走!”
“我又没让你们走。”
高公公上前,身子彻底褪去黑暗,身后同样有一行太监相随。
勇叔叹气,只能解下背囊,手持双枪。
对方人多,强闯不得,眼下只能看看能不能捅死对方这个领头的了。
“嘭!”
脚下徒然传来重响,魏勇以鸳鸯步拉进,随后举枪便刺。
“咦?魏家枪!”
“锵!”
金铁交击之声渐响,也有火光四溅,照亮了高公公那无须的脸。
“但比魏云差远了!”
“嘭!”
枪尖直接被手掌打飞,那太监负手而立,只漏出一只带着金属手套的青铜掌!
魏勇退后两步,面色大变。
“青铜监?”
“很懂行嘛。”
高公公笑着,然后垫步,尤如满弓离箭,那宽大的青铜掌从半空如卦劈下。
魏勇连忙用仅剩的一只长枪抵挡。
但那青铜掌仿佛不象人手,一股沛力传来,枪断!
“咔嚓!”
骨也断。
魏勇直接被劈飞了出去,胸前尤如被长刀撕开,顿时血流如注。
“勇叔!”
墙角中年人双眸泣血,另一位倒是略显冷静,且目光淡淡。
身后追来的连苍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由惊讶。
竟然只靠手掌将人开膛破胸,这高公公果然是横练高手!
还有,这青铜监是什么衙门,为何连宗勋卫和拱卫司都没有记载?
“连大人,剩下这个,就交给你了。”
连苍被话语引开了注意,目光落向了墙角的二人。
昏暗中光线不佳,有些看不清。
其中一个瘦小的“女人”,带着厚重的面纱,另一人看似中年,目光犹噬恶鬼,宛若要玉石俱焚。
“我劝你们……好胆!”
“住手!”
前者大喊的是连苍,后者是高公公。
因为墙角的二人果断的掏出匕首,与之前的悍卒一般,刀尖对准了脖颈。
“噗嗤!”
昏暗的环境中,鲜血喷溅!
“啊!”
连苍四十年的内家功力徒然爆发,却仍就慢上一步。
“快,救人!”
高公公面色难看。
离京之前,圣上亲口说要活的,这要是死在儿,可不仅仅是办事不利,以圣上反复的性子,回去怕是会被剥皮抽筋!
另一边,连苍则是撕开棉袍下摆,捂着那带着面纱的“小姑娘”的脖颈,鲜血汩汩而流,对方露出的眼神涣散,也犹似露出了解脱之色。
呃,应该是没救了。
不过,这眼神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给这个!”
破风声传来。
“恩?”
连苍头也不回,却下意识挥手接过了一件东西。
巴掌大的玉瓶。
“大内秘制,回天丹,就一枚,快点,不然就回不了天了!”
“哦,好,怎么用?”
“捏碎,外敷!”
两个家伙,一个青铜监的大太监,一个拱卫司副使,皆跪在地上,一边用捏成粉末的回天丹洒在伤口,在包裹着棉布止血,一边念念叨叨,求着“小姑娘”不要死!
“踏踏……”
有马蹄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到小巷尽头,一杆大旗飘荡着,不知道有多少全身着甲的兵卒勒马不前。
高公公和连苍对视一眼,皆感到有些棘手!
镇北大都督府亲兵!
不是藏身幕后,而是竖起了旗杆。
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