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粘贴脸颊,神父托马斯此刻浑身剧烈的颤斗。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上帝的仆人,对神不敬,你们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那群老俄子闻言,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
领头的大汉用刀背拍了拍托马斯的脸。
“那你现在就祈祷吧。”
“祈祷你的上帝,现在就派天兵天将下来救你!”
闻言,托马斯绝望的闭上了眼,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开始了他最后的祷告。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群打着来开矿救济乡里的俄人,背地里却是一伙盗挖文物的强盗。
一缕刺痛传来,匕首已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细小的血口。
“砰!”
突然,枪声毫无征兆的在死寂的废墟中炸响。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连射。
火堆旁,一个老俄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仰头便倒。
另外两人也几乎在同时中弹,惨叫着栽进火堆里,身上瞬间燃起火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匪徒惊骇欲绝。
却是封思启抢先开的枪,他一发三梭子打过去,瞬间把那群老俄子吓得惊慌失措到处张望。
他们甚至来不及查找敌人的方向,便又见数道身影从周围的断壁残垣后闪现。
鹧鸪哨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手中的双枪如同死神的镰刀,枪口喷吐着火舌。
“砰!砰砰!”
枪声清脆而致命。
馀下的那几个老俄子刚举起枪,甚至还没来得及瞄准,便被精准的子弹掀翻在地,再没了动静。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匪徒,已然成了一地的尸体。
硝烟与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神父托马斯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整个人都懵了。
倒了一地的尸体,还有那几个在火中挣扎扭曲的身影,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上帝……是上帝听到了他最忠诚仆人的祈祷吗?
他心中狂喜,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激动地念叨着。
“感谢主,赞美您……”
他刚想对那几个从黑暗中走出的“神兵天将”表达感谢。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便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粗暴地提了起来。
却是跟在陈玉楼身后的哑巴崐仑出手了。
他甚至没费心给托马斯松绑,就这么提着,像提一只待宰的鸡。
陈玉楼踱步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一个匪徒的尸体,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虽说这佛塔,想来也没什么凶险,但总归要有人在前面蹚个路,探探虚实。”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被哑巴崐仑提在手里的神父身上,笑意更浓。
“这位神父朋友,我看你就不错。”
“正好,也该让你们那万能的上帝,帮着咱们出点力气了。”
托马斯闻言,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本以为自己逃离了魔爪。
却不成想,只是落入了另一伙,似乎更加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中,毕竟这些人可是杀人时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托马斯看着眼前这几人,心中一片冰凉。
尤其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比这戈壁的寒风还要刺骨。
还有那个开枪神准的男人,看着气度不凡,此刻眼神却冷得象一块冰。
别看鹧鸪哨与陈玉楼在相识之人面前客气有礼,骨子里,却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人如麻的主。
鹧鸪哨为了倒斗寻珠,行走江湖多年,不平之事见得多了,一个不爽便是拔枪就打,那手上沾的血,早已数不清。
陈玉楼更是心狠手辣,早些年为了卸岭立势时视人命如草芥,要不得他常胜山会只因他一人而再次辉煌呢。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在这荒无人烟的黑水城遗迹。
留下这个神父,不过是看他还有利用的价值,顺便也怕放他走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非如此,方才那一轮枪响,他早已是地上的一具尸体。
封思启只是淡淡扫了那神父一眼,便不再关心。
他走到金算盘身旁,对方此刻正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星斗与那轮惨白的月亮。
封思启不由得开口问道:
“前辈,可曾看出那通天大佛寺的宝殿所在了?”
金算盘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怀中百宝囊里掏出一个比巴掌大不少的简易罗盘,又取出了那具寸不离身的黄金算盘。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声响,算盘珠子在他布满老茧的手指下飞速拨动。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推演着天干地支,周天星数。
封思启对此道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在他眼中,这片月光下的废墟,除了断壁残垣,便是无尽的黄沙,哪里分得出什么山势地气。
观山寻龙法于此地当真是两眼一抹黑,整座黑水城遗址,就象一个巨大的坟场,平坦得让人绝望。
一旁的陈玉楼与鹧鸪哨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金算盘的动作。
此行成败,可就全看这位摸金校尉的本事了。
不多时,见得金算盘手中的算盘声戛然而止,收起了罗盘,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却亮得惊人。
只见他抬起手,朝着前方偏东的一个方向遥遥一指。
那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散落着几块巨大的残破基石。
“通天大佛寺的主殿,那座大雄宝殿,应就在那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
陈玉楼更是喜上眉梢,一个箭步冲上前,满口吹捧之词。
“哎呀,听闻摸金校尉上观天星下审地脉,这风水寻龙一道果然厉害。”
“这等平沙之地,都能被您瞧出个龙脉走向,真不愧是当今摸金校尉的泰山北斗!”
“有您在,何愁此行大事不成!”
金算盘被夸得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谦逊。
“谬赞了,老朽不过是拾了些祖师爷的牙慧,当不得泰山北斗之称。”
“在这平沙之地,地气混杂,若非月明星稀,天星指路,怕是也难寻其踪。”
他嘴上谦虚,但那份独属于摸金校尉的傲然,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陈玉楼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言,大手一挥。
“既然方位已定,那还等什么!”
众人立刻精神斗擞,跟着金算盘所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那片散落着巨石的沙地赶去。
月光下的黑水城遗址,更显苍凉。
断壁残垣在沙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呜咽的风声象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看上去比别处更加平坦,除了几块半埋在沙里的残破基石,再无他物。
“就是这了。”
金算盘用脚尖在沙地上画了个圈。
“此圈往下应就是那宝塔殿顶”
无需魁首们下令,哑巴崐仑与老洋人二人已是心领神会。
两人放下背囊,从里面取出此行打盗洞专用的旋风铲,他们动作麻利的将零件组装起来。
封学文见状,忙跟着上前帮忙,三人各自占据一头,腰背发力,口中发出一声低喝,便合力摇动铜棍后的摇杆,见得前端那由九片精钢打造的波浪叶铲尖入地。
旋风铲在他们手中飞速旋转起来,带起一阵“呼呼”的沙土声。
沙土被螺旋的铲头不断翻出,盗洞的雏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形。
其他人则退开数米,寻了块避风的断墙,各自拿出干粮清水,补充着体力。
被五花大绑扔在一旁的神父托马斯,此刻正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本以为之前那伙老俄子已经是专业的盗匪了。
可跟眼前这伙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是什么东西?钻地用的吗?
上帝啊,他们居然为了挖文物特意制作了专业的工具!
托马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落入了一群怎样的存在手中。
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匪徒,而是一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专门盗掘古墓的东方大盗!
一想到自己竟要帮着这群“魔鬼”去亵读那座神圣的佛堂,托马斯便感到一阵阵的战栗与屈辱。
他忍不住用自己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嘴巴,用英语开始咒骂起来。
“盗墓的贼,你们都要在地狱的业火里永远焚烧!愿主惩罚你们,愿黄沙把你们全都活活掩埋……”
他的声音不小,不过并未有人在意,毕竟这家伙时不时说几句,也没人知其意思。
唯有离他最近的陈玉楼,隐约听到了几个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洋毛子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花灵最善察言观色,见得那神父的神情不象什么诚心祷告,便提醒道:
“听着可不象是什么好话。”
红姑娘闻言,冷哼一声,手中来回抛着飞镖不怀好意道:
“管他说什么,要是发现不老实就给一镖,让他彻底闭嘴。”
鹧鸪哨却不甚在意,他走南闯北的,洋人也结识了一些,论其洋人的语言他确实会一些,但仅限一些简单的。
眼下虽也听不出来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也改变不了被他们所绑的事实,既允许他们绑了人,难不成还让人家说上几句?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正吃着肉干的封思启,却是忽然开口。
“托马斯先生,我建议您保持安静。”
他说的,是一口流利到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语言。
封思启将最后一口肉干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才慢悠悠的转向那满脸错愕的神父。
“你要是配合我们,或许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要是耍花招……这片沙漠连你的上帝都找不到尸首。”
封思启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托马斯如坠冰窟。
托马斯脸上神情象是见了鬼一般,结结巴巴的用英语连说了好几个哦买嘎,并说道没想到你们东方的大盗,现在都这么博学了吗,连英语都说的这么好。
封思启暗笑开玩笑呢,在下好歹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当年为了考六级也是差点没崩溃。
他们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洋文对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整个场面,除了那边的旋风铲还在“呼呼”作响外,这边的其馀人齐刷刷的看向封思启,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陈玉楼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看了看两人。
“封兄……兄弟,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拍掌道:
“好小子,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一手,居然连洋话都会说。”
鹧鸪哨和金算盘两人,只是对此有些诧异,心道这观山太保果真是与时俱进啊,现如今这世道刚起,洋话倒是说的挺利索。
而红姑娘那双总是带着三分英气七分泼辣的眸子里,此刻竟是异彩连连。
她看着封思启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冷硬俊朗的侧脸,心中却是欲发的感兴趣了。
这个男人,就好象一座挖不尽的宝藏,每当你以为已经看清他时,他总能给你带来新的惊喜。
对方那份神秘与强大,每次的出现,对她而言,都有着一种吸引力。
而一旁的花灵,她那双清澈如水的杏眼里,则是在鹧鸪哨和封思启两人身上来回跳跃。
在她心中,封思启此人身手比之师兄一般,行事周密,自有安排,唯独就是神秘感太重,所做之事多有遮掩,现在竟然连洋人的话都会说。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对于众人的震惊,封思启只是淡然处之,他转头对着陈玉楼说道:
“以前读过几天洋书罢了,这神父说,只要我们不杀他,他愿意全力配合。”
陈玉楼闻得此言,笑得更加开怀。
“好,还是兄弟你有办法!”
可随即又听他说道:
“我听说这些洋人收古董啥的价格都开的很高,全是冤大头来着,真假货都识不明白,我观兄弟你洋话说的这般利索,说不得日后,咱们还可以去忽悠忽悠那群傻洋鬼子!”
封思启听罢有些汗颜,暗道你陈总把头野心可真不小,连跨国市场都想做。
正此时,那边一直埋头苦干的三人,忽然停下了动作。
只听得“当”的一声闷响,从那深不见底的盗洞中传了出来。
旋风铲,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原来是挖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