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椁出现的突兀,仿佛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此刻放置在空旷的后殿里,显得格外怪异。
金算盘忙护着还挂着数颗黄金算珠的算盘,见得金黄的算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心中此时警兆顿生。
这把黄金算盘可是他的传家宝,历经数代,从未有过损伤,如今却是好端端的崩散了。
看着散了一地的算珠,金算盘心疼得直抽气,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
莫不是阎王爷来讨他命来了?
后殿里,先前放在地上的那根蜡烛,此刻仍在静静燃烧,昏黄的烛光只能照亮后殿一小片地方。
那具巨大的石椁,正好就坐落在明暗交汇之处,一半隐于黑暗,一半沐浴在微光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封思启见封学文那一惊一乍的模样,语气平淡的说道:
“一具石椁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话落,他蹲下身,开始不紧不慢的去捡拾地上散落的黄金算珠。
然而,封学文却是头皮发麻,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小叔,就是因为有棺材才害怕啊!”
这好大一口棺材,根本不可能是靠什么机关暗格翻转上来的,这殿顶平滑,地面严丝合缝,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可他见自家小叔只顾着低头捡东西,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真象是无事发生一般,他狂跳的心也稍微安稳了些。
封学文只能强压下心中的诧异,跟着一起去捡。
待三人把散了一地的算珠都收拢好,金算盘用块布小心包起,这才迈步朝着那石椁走了过去。
只见那石椁的材质就是寻常山石,并无奇特之处。
唯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巨大的石棺椁,从四周到椁盖,竟都浮雕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人脸没有任何表情,五官平板,却长着一对异常夸张的大耳朵,整体显得怪诞无比。
封学文看着那棺椁,又抬头看了看殿顶,低头瞧了瞧地面,依旧没发现任何可以藏匿这口巨椁的机关痕迹。
他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忍不住凑到封思启身边问道:
“小叔,这棺椁……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封思启听了,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对方笑道:
“还能怎么出现?那当然是从阴曹地府里爬上来的啊。”
封学文正瞪大眼睛盯着那人脸浮雕,听了这话,又看到自家小叔那假模假样的神情,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小叔,我……我见识浅薄,你可莫要吓我。”
“怪哉!怪哉!”
突然,一旁的金算盘却叫出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唐陵处处都透着邪性!”
他用手电筒照着石椁上的云雷纹,声音里充满了惊疑。
“我观这棺椁上的云纹样式,分明是西周时的风格,怎的会出现在这尚未完工的唐代陵墓里?”
“莫不是……真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
金算盘虽是老江湖,但正是因为见识得多了,才对这种超乎常理,无法用经验去解释的事情越发畏惧。
加之家传算盘的崩坏,眼前又突然冒出的西周石椁,这一切仿佛都在向他昭示,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黄金算盘已毁,但他常年养成的习惯还在,下意识地屈起手指,在掌心飞快掐算了几下。
这一算,不由得让他脸色骤变,暗叫一声不妙。
“这墓太过邪性,又没个值钱陪葬品,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他当机立断,再也不想在此地多待一刻,抓起手电筒,转身就朝着来时的盗洞跳了进去。
封学文见状,忙看了自家小叔一眼。
等得到封思启的首肯后,他才一把拽起那只还在四处溜达的大白鹅,也跟着钻进了盗洞。
三人刚在盗洞中匍匐着前进了没一会儿,行在最前面的金算盘突然眼前恍惚了一下,随即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原本倾斜角度不大的盗洞,怎么感觉……变成了宽敞的平地?
他心中一惊,忙用手电朝着四周一扫。
当下光柱划破黑暗,照亮周遭景象的瞬间,这一眼看的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因为他们此刻,正爬在一处墓室的地面上!
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墓室的四面墙壁上,竟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怪人脸。
他怎么也没想到数息之间,天旋地转。
先前那条狭窄逼仄的盗洞,竟变成了这番模样。
“坏了!”
封学文跟在后面,看到这番景象,吓得头皮发炸,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想起刚才封思启的话语,他声音都变了。
“我们……我们不会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只见这些壁画上的人脸,与之前那巨椁上的浮雕还不一样。
石椁上的人脸是毫无表情的。
而这些壁画上的人脸,虽然神态各异,有哭有笑,有怒有嗔,但无一例外,全都透着一股不阴不阳的虚假。
那僵硬的表情,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饶是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的封思启,看到这满墙的怪脸,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金算盘此刻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分毫。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默不作声的开始往后退。
好在,退路并未被封死,他们很快就退回了后殿。
殿中没有出现其他变化,那口巨大的石椁,依旧静静地停放在原地。
封学文此时已然慌了神,双腿发软,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先前所见的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对墓中任何机关暗器的认知。
那条盗洞,就是在眨眼之间,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一间满是怪脸的墓室。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为。
他看向金算盘,急切地追问:“老前辈,您见多识广,可知……可知这其中是什么原理?”
金算盘自己还是一头雾水,脸上沟壑似乎都加重了几分。
他倒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凶险没遇到过,可眼下的遭遇,还是生平头一遭。
这种不见血的凶险,虽未直接威胁到性命,却能无声无息地扰乱人的心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疯狂。
这可比任何明面上的机关陷阱都要可怕。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封思启的身上。
摸金校尉一派,虽说传承自汉末,但中间多有断代,并非正统的代代相传,而且大多是以摸金符与手法自成一派。
可观山太保却不同。
传闻中,这一脉乃是家族传习,更重要的是,他们吃过皇粮。
皇帝坐拥天下,宫中藏书何其丰富,那些秘闻异志,不知被观山太保看了多少。
金算盘回想起来,先前因家传算盘的损坏,自己已然慌了神,只顾着逃出去。
可如今冷静下来才发觉,这个观山一脉的小辈,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曾乱过半分阵脚。
从那石椁出现,到刚才的盗洞异变,他都平静得过分。
莫不是……他知悉其中缘由?
想到此处,金算盘再也不敢以前辈的身份自居。
他朝着封思启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急切道:
“素闻观山太保见多识广,你可是知道,这墓中缘何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