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今古相逢时,惊喜后来人
肖染看着面前的诸多宝物,却是没有如老人所预料的那样,迫不及待的在铁块上留下手印。
只是端坐下来,淡定的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见状,老人反倒是向肖染投去异样的目光,端着酒走到肖染面前。
“怎么,莫不是没有个自信?”
肖染笑了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好酒。”
说了声好酒,肖染举着手中已经喝空的酒盅,上下打量着老人,眯着眼说道:“阁下的术道高明,但故事编的却并不怎么样。”
老人闻言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肖染。
只见肖染不语,反手一张冥纸从手中飞出,只见冥纸在半空瞬间燃尽,化作滚滚阴风,对着那铁石笼罩上去。
看似普通的铁石,倾刻间竟是将阴风全术吸收的一干二净。
这一张冥纸所裹挟的阴煞,别说是铁,就算是黄金,也能腐蚀出几个窟窿出来。
可在铁石上却是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见状,肖染笑道:“我若是一巴掌拍上去,怕是也要被吸个干干净净吧。”
被点破了心思的老人,脸上不怒反喜,转身坐在肖染面前:“好啊,多少年了,老朽还以为这外面术道已绝,后续无人,今天总算是来了一个懂行的。”
说着,老人端起酒瓶,亲自倒酒。
只见酒水落入杯中,原本可口的酒水竟是冒出绿烟,酒盅里传来阵阵沸腾的冒泡声。
“小兄弟,老朽敬你一杯。”
老人手指轻轻一拨,酒盅便是飞向肖染。
肖染一抬手,掌心向下,扣住酒杯将其拍在桌上,目光环视四周一眼,顿时心中了然。
这酒肆看似简单,但桌椅板凳无不是按照压胜之术来布局,若是不知根底的人进门,那就是一只脚踩在了阎王殿的门坎上,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怎么,小兄弟,是觉得酒不够热么?”
老人见肖染用手盖着酒盅,便是笑盈盈的催促道。
“热酒暖胃,这冰天雪地,喝上一杯热酒最是暖身子,只是有酒无菜,总是寡淡了。”
“有菜!”
老人闻言一甩长袖,顿时七道菜碟一碗荤汤从袖子飞出,以北斗七星之势就要落在桌上。
却不想就在这时,肖染另一只手更快,一把抓起那桌上筷笼里的筷子,手速如电。
“砰!砰!砰!砰!”
不等菜碟落稳,一根根餐筷便是落在率先被肖染插在桌子上,将菜碟高高顶起,同时手指如谍捏着三根筷子,一立一扭,三筷交错,立桌成桩,把最后那一道汤给举在半空。
“哈哈哈,老先生做陪,晚辈这便是借花献佛了。”
肖染咧嘴笑道。
“你!!”
老人两眼圆瞪,本是想给肖染再次落镇,却不想肖染反手一套移花接木,以筷成坛,自己丢出去的七八道菜反被肖染借来成了他的镇物。
这下是落镇不成,反害其身,自己竟也成了局中人。
这一手当真是打的老人措手不及。
他惊讶的看向肖染:“年轻人,你师父是谁,师承何人?”
“蜀雪梅山艳,树下白骨森,寻道无崖旁,白庄屋中人。”
老人深吸口气,皱着眉头心里暗暗琢磨。
梅花庄?
这是什么地方?
没听说过啊?
天下术道,他所知不少,例如中原白家,北原的高家丶三茅道人丶闾山派丶
神霄派等等可唯独没听说过有梅花庄这个地方。
这不怪老人少见,而是他不知,术法一门本就是无根浮萍,他所知道的那些门派宗阁,多是昙花一现,盛极而衰,最终湮灭在世间。
之后术道沦为末流,沉寂了很久一段时间。
直到梅花道人横空出世,一支传四脉,奠定四大阴行。
按说,梅花道人绝对是有资格,有能力,甚至按照原本的规划,他早在明清交替之后的时间点,就该来了。
可偏偏梅花道人可不打算走上这条路,干脆把自己一埋,封了梅花庄,从此鬼神难寻。
之后三百年,四阴行虽是得以传承,但术势渐衰,到了新时代后,更是如梅花道人当年所言那般,法尽自是归宗时,因缘际会,才到了肖染身上。
虽说这里一天,外面一年。
但前后这么久,术道这一门上,愣是没再出什么厉害的新人,这老人自是不得而知其中缘由。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眼下他也很想知道,这小子的手段究竟能到哪一步上。
“现在下酒菜都齐了,小兄弟,请吧。”
老人笑盈盈的盯着肖染。
现在酒菜都齐了,这杯酒你也该喝了吧。
却不想肖染反而笑道:“您老既已入席,晚辈自然是当敬您一杯才是。”
老人闻言冷笑道:“哼哼,可这桌上没有多馀的杯子了。”
却不想话音刚落,肖染手掌一横露出半面酒盅,屈指轻轻弹,酒杯竟是一分为二的弹向了老人。
杯子一分为二,可里面的酒水却是滴水不漏。
“请!”
肖染端起剩下的半盏酒盅,一抬手,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绿酒入口,尤如穿肠毒药。
却见肖染侧过头来,张口随意一吐,一口黑风吐出,正是损神风,黑风直出窗口,将外面的白雪都染成一片墨绿。
“恩?”
老人见状不禁神色古怪,自是一眼就认得出肖染用的法子,明明是胡家仙儿的术法。
见状,心里冷哼一声,觉得肖染不过是学艺杂博的野修罢了。
当即举起酒杯正是要准备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来。
却不想他刚举起酒杯,杯中酒水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黑,一股腐烂尸臭从里面扩散出来。
老人脸色一变,赶忙手指掐诀,口中喷出一缕清风,打算把这杯中涌出的黑水吹向肖染。
可不想,这黑水并非寻常的黑水,而是肖染尸池所化,奥妙无穷,不等这那寒风吹出,尸水当中便是延伸出一根根铁索,铁索似棍,当头一棒。
“咣!”的一声,砸的老人一阵龇牙咧嘴。
嘴里的风都没来及吹出来,就被黑水一下浇了个透心凉。
“老人家,您这酒怎么全都洒在脸上了呢。”
肖染笑盈盈的调侃道。
老人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擦去脸上黑色尸水,一脸晦气的看着肖染。
“老人家,您别光喝酒,吃菜,吃菜。”
肖染指着面前的菜碟说道。
老人看着肖染那笑盈盈指着菜碟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七菜一汤,看似佳肴,实则暗藏杀机,每一道菜都映射人身一处脏腑要害,以北斗星力为引,谁动筷吃了哪一道,那映射的脏腑便会如被无形之钉刺穿般剧痛难忍。
斗法斗到了这一步,那就是纯纯在斗狠。
可面对肖染的盛情,老人黑着脸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怒视肖染说道:“好!老朽今日就陪你吃到底!”
他率先拿起筷子,看准其中一道菜红烧肉块,猛地夹起塞入口中,同时目光死死盯住肖染。
几乎在老人咀嚼下咽的瞬间,肖染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铁爪狼狠攥住,尖锐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
然而,肖染面上笑容丝毫未减,反而从容地伸出筷子,精准地夹左边的清炒时蔬,毫不尤豫地送入口中。
“呃啊!”老人身体剧震,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自己的肝脏被利刃狠狠剐了一下,痛得他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肉呕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而肖染却似是没事人一样,还在慢条斯理地咀嚼。
“老先生,味道不错,就是火候稍欠。”肖染甚至还点评了一句,随即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羹。
“噗!”
老人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自己的肺叶象是被无数细针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沫。
当即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斗法至此,已完全成了意志与承受力的比拼。
老人每吃一道菜,肖染必以更快的速度回敬一道。
一时间,狭小的酒肆内只剩下老人粗重的喘息丶压抑的痛哼和杯盘偶尔的轻响。
只是吃着吃着,老人就已经是额头直冒冷汗,开始承受不住了。
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绞痛难忍,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丶仿佛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剧痛自双肾爆发,让他眼前发黑,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再看向肖染,这家伙从始至终都好象是没事人一样,神色平静,甚至还斯斯文文的细嚼慢咽,一点都不象是受伤的模样。
“停!停!!”
这下老人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挥手喊停。
肖染闻言放下筷子,斜眼看向老人。
只见他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咳咳咳————”
老人咳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术法??我怎么从没见过?”
肖染不疾不徐地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老人家,术道诡谲,胜负一念。您老的压胜之术固然高明,却忘了————”
肖染说着,伸手轻轻撩开了自己外袍的下摆一角,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在那衣袍之下,并非血肉之躯的内脏,是纸扎的脏腑!
心丶肝丶脾丶肺丶肾丶胃丶肠,一应俱全。
只是此刻看上去,上面多是孔洞,显然所有的伤害全都被这些纸糊出来的内脏给代替了。
“术道多诡,千变万化,但说到底,终究只是障眼法。”
肖染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老人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从震惊丶茫然丶不甘到最后,反而是释然了。
回味着肖染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虽是多有讽刺之味,却何尝不是点破了术道的根源,也是道破了术法之道,为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缘由。
说白了,都是障眼法。
这造诣高深,无非是看你障眼法是能欺人丶还是欺天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术法,只要被人知道了关键,就能轻易破之的缘由。
“我原本以为,术道已是没落,我不甘心,在这里设局,等着登山之人路过,便是要趁机断了他们的念想,没想到,术者终是败与术者也。”
老人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肖染拱手深鞠一躬。
他痴迷与术道。
觉得天地变化,皆是用对了术法,都能轻易掌控在手。
正如这酒肆,方寸之间,便能杀人无形,更能夺人之能,为己所用。
却不想,苦等十年光景,竟发现后世术道无人登山?
他曾与人询问,结果大家一听,纷纷为之不耻,更有者大放厥词,直言皮毛小术,也配登山。
这件事让老人深受打击,心灰意冷下才在这里开办酒肆。
本着自己后续无人,索性就让其他人也绝了念想。
不曾想,今天肖染的出现,完全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和三观。
“老先生客气了,晚辈可不敢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肖染赶忙侧身躲开。
“老朽,顾宗胜。”
顾————
肖染心里一番思索。
想起自己那位便宜师娘,也就是东珠夫人,也是姓顾。
自己手上的泰山石也是来自顾家。
顿时一惊,心道:“都说天下压胜无不出顾家左右,难道面前这位老人就是顾家的老祖宗。”
肖染越想越觉得能对的上号,这里一天,外面一年。
此人这里苦等十年,外面便是三千年岁月。
当真是顾家的老祖宗啊。
“原来是顾家的老祖,晚辈梅花道,失敬失敬。”
肖染十分客气的说道。
“哎呦,惭愧惭愧,此地弱肉强食,山高路险,达者为先,不分辈分。”
两人虽是一番斗法,却都是无伤大雅,小圈小斗罢了。
如今胜负已分,顾家老祖撤去术法,又取来热酒,与肖染坐在一起讨论起来术之一道。
顾家老祖很大方的将自家厌胜术全盘教授给肖染。
肖染还特意拿出【镇经】给顾家老祖指点,结果这一指点,发现当中有不少地方都是经过篡改。
“这帮蠢货,怎么能胡乱篡改,难怪一个比一个不上进!”
看着经中内容,顾家老祖一阵摇头叹息。
肖染闻言,也就打消了,告诉他,顾家其实传承到了千年之后的新时代,可以说得上是传承千年得的大家族了。
只不过到最后一代出了个败家子,把那点家底也给败光了。
“这里,这里,不能这样,看似威力变大了,但凶险却是极多。”
顾家老祖给肖染指出经中记载的厌胜术的漏洞。
术之一道,一旦被人家得知其中机密,那就是取死之道。
顾家老祖一番指点,也是让肖染大受启发,对自己的厌胜术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而肖染也是投桃报李。
他看得出顾家老祖对自己的手段非常感兴趣。
肖染在这方面也不藏私。
将四大阴行的术道精妙点出,随手展现出来。
这无不让顾家老祖直呼惊奇。
“从前我只知道这术道乃是取天之道,却未曾想,这其中变化,竟反是利国利民。”
四大阴行的出现说不上利国利民,但却确确实实的推动了时代的发展。
特别是在白事上。
纸张的普及,代替了很多东西。
特别是殉葬的制度。
要知道出现纸人之前,虽然有陶俑来陪葬,但陶俑很贵,老百姓用不起。
而那些豪门权贵,在使用陶俑的同时,少不了陪葬几个丫鬟奴仆,金童玉女的少不了。
这种事,哪怕是官方明令禁止也无法真正制止。
特别是什么王爷,君主等等,那陪葬几个丫鬟仆人,谁敢蹦跶出来说个一二三四五。
直到烧纸彻底流行起来后,殉葬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杜绝掉。
不是因为那些权贵豪门心善。
而是他们觉得烧纸,这种虚幻的东西,老祖宗们反而更能收的到。
两人一番交流后。
肖染也是询问起船镇的事情。
说到这里,顾家老人则是叹了口气。
他告诉肖染,这个船镇,其实都是登顶失败后的人自发留在这里生活的镇子。
“那山顶上,百里神峰把守门户,我等上山无路,只能在这里了此残生。”
说到这里,顾家老人也不由得一阵叹息。
你要说下山,他么也曾尝试过。
可这里一天,外面一年,若是在长白山脉内,他们尚且无碍,但如果出了长白山,倾刻间就要作古扬灰。
又是百里神峰!
肖染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虽说从百里星斗的凌乱的记忆里看到过百里神峰的形貌。
但并未真正见过百里山峰出手,这偌大的镇子,人不多,但无不是高手中的高手,甚至是引领一个时代的天之骄子。
居然全都是被百里山峰击败下来的。
“小兄弟,你的术道造诣,已是在老朽之上,但别怪老朽泼你冷水,仅凭你这点实力,还远远不足以胜过百里神峰,若是就此登顶,恐怕————”
顾家老祖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受教了。”
肖染双手作恭,站起身:“虽是露水之缘,但已是受益匪浅,老前辈保重。”
顾家老祖双手作恭:“前人搭桥后人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兄弟,今古相逢时,惊喜后来人,得偿所愿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