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扬心中冷笑，撒郎的谨慎果然名不虚传。
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我所指的交易，是和煞渊有关。”
“煞渊”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让车间内本就阴冷的空气骤然又下降了几度。
那站在阴影中的灰衣教士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他极力掩饰，但那麻木眼神深处闪过的一丝惊骇，没能逃过鹰扬的感知。
更直接的反应来自灰衣教士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电子表装置。
只见那“电子表”的屏幕突然亮起微光，一个经过处理的男性电子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沉默，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
“煞渊？！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声音并非来自灰衣教士，而是通过他手腕上的装置远程传来——正是撒郎本人！
她显然没有亲自前来，只是利用这个最低级的灰衣教士作为传声筒和眼睛，进行最安全的远程交流。
直到鹰扬吐出“煞渊”二字，才真正触动了她的神经。
鹰扬面上却依旧平静，他看向那发出声音的装置，淡淡道：“看来，终于能和你直接对话了，撒郎主教。”
电子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权衡，再次响起时，语气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多了一丝探究：“说出你的来意。关于煞渊你知道什么？又想交易什么？”
“我知道的，远比你们黑教廷想象的要多。”
鹰扬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自信：“我知道你们在古都的后续谋划，与煞渊息息相关。我知道你们试图引导它…利用它。”
他每说一句，那电子音另一端传来的无形压力就加重一分。
“这就是我手中的筹码。”鹰扬目光锐利如刀，恍若能直视远方的撒郎。
“证据！”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空口无凭！”
“证据？”鹰扬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我站在这里，本身就是证据。
我拥有将这条信息，以及更详细的推测，直接呈递帝都最高层，并让他们立刻重视起来的能力。
你觉得，如果帝都方面提前介入，全面封锁、彻查古都，你们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朝向那灰衣教士或者说他背后的撒郎涌去：
“我的要求很简单。”
“拿出能让我保持沉默，并愿意与你们进行‘交易’的筹码。”
“比如，可以晋升超阶的资源或者提升超阶实力的资源。”
“拿出能让我相信，与你们合作，比将情报上报给帝都，能获得更大利益的筹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摊牌。
鹰扬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潜在合作者”与“致命威胁”的双重位置上，逼迫撒郎作出选择。
电子音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显然，鹰扬的话击中了要害。
黑教廷在古都的谋划庞大而隐秘，一旦被帝都提前察觉并强力介入，很可能前功尽弃，损失难以估量。
而眼前这个神秘的超阶法师，不仅实力强大，似乎还掌握着关键信息，其威胁程度极高。
电子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响起：
“我们可以提供让你无法拒绝的资源。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证明你的‘价值’和‘立场’。
一个藏头露尾之辈，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撒郎已认可眼前这位陌生超阶法师所知之事的价值，但仍希望鹰扬能以真实身份与自己对话，而非戴着面具进行这种不平等的交流。
很明显，鹰扬的实力是真实的。
但撒郎也看出眼前这副面孔是经过伪装的。
所以才有这一要求。
反将一军，要求鹰扬先证明自己并非官方卧底，而是真心想要“叛变”或“合作”。
鹰扬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在脸上一抹。
一张伪装面具被揭下，那平庸的中年男子面容褪去，露出了鹰扬本来的容貌——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峻。
虽然撒郎未必亲眼见过他，但到了他这个级别，审查部副审查长——鹰扬的相貌，绝非秘密！
“现在，够资格了吗？”鹰扬的声音恢复了本来的音色，沉稳而带着一丝冷意。
“！！！”
当鹰扬的真实容貌通过灰衣教士手腕上的装置传回后，远方的撒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兜帽下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甚至连那经过处理的电子音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失声惊呼：
“鹰扬？！这不可能！！！”
她千算万算，也绝没想到，这个找上门来、声称要交易的神秘超阶法师，竟然是审查部内位高权重、以铁面无私着称的鹰扬！
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没有什么不可能。”鹰扬面对她的震惊，语气依旧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冰冷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懑”却传递了过去：
“审判会？帝都？哼，他们给了我什么？西岭之功，换来的却是猜忌、打压、闲置！罗冕之死，不过是个借口！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这番说辞，完美地解释了他“叛变”的动机，对帝都处置不公的极度不满与怨恨。
这与他之前在西岭之战后确实遭受处罚的经历吻合，极具说服力。
撒郎的震惊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如果鹰扬真的因为对帝都心生怨恨而倒戈，那对黑教廷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位熟知审查部内部运作、位高权重的超阶法师如果能投诚，其价值无可估量！
但她的多疑，让她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男子。
“口说无凭。”电子音冷冷道：“我如何相信，这不是你与审判会联手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鹰扬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近乎疯狂的怒意与不甘，这情绪如此真实，仿佛积压已久：
“这些都还不是我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真正原因是晋升禁咒的资源！
明明早就答应给我的资源，凭什么临时变卦？
凭什么要给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
就因为他背后站着的人吗？！
我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到头来却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他们不仁，断我前路，就别怪我不义！
这个世界，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你们黑教廷，不是一直宣称能给予强者应有的回报吗？”
这番说辞，将他“叛变”的动机从单纯的不满，拔高到了关乎未来道路被断绝的深仇大恨层面。
晋升禁咒资源的争夺，在高层中确实是你死我活地斗争，极具说服力。
他的愤怒与不甘，表演得淋漓尽致。
电子音另一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撒郎在急速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信息，权衡着其中的真假。
鹰扬的遭遇与她掌握的一些关于帝都内部倾轧的情报隐隐吻合，而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对力量的极致渴望与对帝都的怨恨，也完全符合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强者的心态。
她太了解这种被体制背叛、被剥夺晋升希望后所产生的极端心理了。
这种因私欲而叛变的人，往往比那些为信仰而战的人更容易控制和利用。
“呵呵呵呵……”电子音发出一连串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得意：
“原来如此……真是可悲啊，鹰扬审查长。
为那些虚伪的正道卖命半生，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理解你的选择了。”
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带上了一丝“同情”：“很好，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具体的‘交易’吧。
你手中关于煞渊的情报，以及你未来能在审查部内提供的‘便利’，值得一份让你满意的报酬。”
就在撒郎话音刚落的瞬间，她也开始展现自己的“诚意”！
那名一直如同木偶般呆立原地的灰衣教士，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那麻木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所取代，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下一秒，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开始不规则往内缩。
残存的躯体彻底被吞噬和消融，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鹰扬眼前，被某种远距离操控的诅咒所杀！
车间内重归死寂，只有那摊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水，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好了，不该在的耳朵已经清理掉了。现在，我们可以更‘坦诚’地交流了，鹰扬先生。”
撒郎此举，既是灭口，防止鹰扬真实身份通过这个最低级成员泄露，哪怕概率极低也不行。
更是对鹰扬的一种赤裸裸的震慑在她面前，任何棋子都可以随时舍弃，任何合作都建立在实力对等上。
鹰扬面不改色，刚才那残忍的一幕只是清风拂面。
他暗想道：撒郎的手段果然狠辣果决。
但还是平静地开口：“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我晋升禁咒的资源被卡住，需要很多超阶层级的资源组建一支势力，帮助我在以后发现禁咒资源时，拥有争抢的实力。”
“组建势力？争抢禁咒资源？你想要多少？”
“十五件。”
鹰扬提出的要求，在死寂的车间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电子音那头，撒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十五件超阶资源？你当超阶资源是路边的石头吗？！”
这个数字，即便是对于掌控着庞大黑暗网络的黑教廷红衣主教而言，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足以武装起一支令人胆寒的超阶小队，或者支撑起某些大世家数十年的积累！
“我当然知道。”鹰扬面对撒郎的震惊与质疑，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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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郎主教，我付出的，是我的前途、我过往的一切声誉、乃至我的性命！
以及……关乎你们古都计划成败的关键情报。难道不值这个价？”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想想看，和古都计划的成功相比，区区十五件资源，不过是前期必要的投资罢了。
更何况，一支由我暗中掌控的势力，在未来同样能为黑教廷的事业贡献力量，这并非单纯的索取，而是双赢。”
“双赢？呵……”电子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鹰扬，你的胃口太大了。七件，这是我能给出的极限。而且，必须是分期支付。”
撒郎开始还价，并且加上了苛刻的条件。
她不可能一次性付出太多，必须牢牢控制风险。
“七件？分期？”鹰扬眉头微蹙，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不满和嘲讽：“撒郎主教，看来你并没有看清当前的局势，也低估了我的决心和你们面临的风险。”
他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我没有太多时间等待。
帝都那边的压力与日俱增，我必须尽快拥有自保和反击的力量。
十五件，一件不能少。而且，首批至少交付七件，作为启动资金和‘定金’。
剩下的，可以在古都计划关键节点前付清。”
鹰扬再次强调了自身的“紧迫性”和对黑教廷计划的“威胁”，将压力抛回给撒郎。
“你这是在威胁我？”电子音带着怒意。
“不，这是在陈述事实。”鹰扬毫不退让：“选择权在你。是付出一些资源，换取一位强大盟友和计划的顺利推进。
还是冒着计划暴露、前功尽弃的风险，去节省这笔‘投资’。”
车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无形的压力在隔空交锋。
撒郎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鹰扬的强硬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从侧面印证了他“走投无路”和“孤注一掷”的心态。
如果他只是试探，绝不会如此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