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你的?”
陈启棠死死地盯着林文鼎,又看了看桌上那件,自己刚刚还爱不释手地擦拭着的元青花,大脑飞速运转!
无数个之前被他忽略了的疑点,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涌上心头!
福伯为什么会突然,献上如此重宝?
他又为什么,对自己得到这件宝贝的过程,语焉不详,闪铄其词?
还有……
眼前这个从内陆来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对这件元青花的来历和遐疵,了如指掌?!
陈启棠沉声问道:“林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林文鼎用一种半是惋惜,半是自嘲的语气,将之前在天后庙发生的一切,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陈老先生,这事说来话长。”
“我初次来港岛,人生地不熟,来港岛之前,打探到陈老先生您雅好古玩,尤其钟爱元青花。所以我特意从燕京,淘换来这件宝贝,想当个敲门砖,求您老给个见面的机会。”
“可我一个内地来的穷小子,哪有门路能见到您这种大人物?只能托人,找到了您最信任的福伯。”
林文鼎每说一句,花园里竖起耳朵偷听的福伯,心跳不停加速。
“本来已经和福伯谈好了,只要他肯帮忙引见,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可我万万没想到……”
林文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无奈”。
“福伯似乎被一个叫任明胜的内地佬,给提前买通了。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我给卖了。还联合了新义安的人,在天后庙给我做了个局,想杀人夺宝。”
“幸亏我命大,成龙大哥和成家班,恰好路过,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一条小命。”
“只可惜,”他看着桌上那件精美的元青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比惋惜,“我这件准备送给您的宝贝,还是被福伯趁乱给抢走了。”
林文鼎看着陈启棠,话锋一转,自嘲地笑了。
“现在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件元青花,本就是我准备孝敬给您的。现在,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总归还是物归原主,到了您的手上。”
“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嘛。”
林文鼎一番话说得,是绵里藏针,杀人诛心!
他没有直接指责陈启棠管教下人不严。
只是将所有的事实,用一种近乎于“讲故事”的方式,平铺直叙地摆了出来。
可每一个字,都象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陈启棠的脸上!
让自己最信任的老仆,伙同黑帮,去抢劫一个远道而来、准备真诚拜会自己的客人!
这要是传出去,他陈启棠一辈子积攒下来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他以后,还怎么在港岛的上流社会立足?!
四大港商之一的他,岂不是要沦为,整个港岛的笑柄?!
陈启棠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福伯!你进来!”
躲在花园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福伯,听到这声如同催命符般的召唤,浑身猛地一哆嗦!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但福伯还是想挣扎一下,他期待陈启棠能够念及旧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从花园里跑了进来,脸上硬挤出一副茫然和无辜的表情。
“老……老爷……您叫我?”
陈启棠冷冷凝视着福伯,指着林文鼎,又指了指桌上那件元青花,“这位林先生说,你送我的元青花原本是他的,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啊……”福伯还在演,他看了一眼林文鼎,满脸迷惑。
“还他妈跟我装蒜!”陈启棠彻底怒了!
“好,你不说是吧?我给你时间!”
“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再让新义安的龙头华炎,过来一趟!”
“我倒是要看看!在港岛这片地界上,还有没有我陈启棠,查不清的事情!”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你这条老狗,后半辈子就在监狱里过吧!”
陈启棠的这番话,彻底击溃了福伯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陈启棠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一旦惊动了警方和新义安的龙头,那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噗通!”
福伯双腿一软,再也顾不上任何的狡辩和伪装,直接朝着林文鼎,跪了下去!
“林……林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林文鼎的大腿,老泪纵横,“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是我对不起您啊!”
林文鼎嫌弃的把他一脚踹开。
福伯又爬到陈启棠面前,抖得象在筛糠。
“老爷……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鬼迷心窍?!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陈启棠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福伯,失望无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任明胜!都怪那个内陆来的任明胜!”福伯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了出去,“是他!是他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还让新义安的人威胁我!我……我没办法啊,老爷!我也是被逼的啊!”
“被逼的?”陈启棠喉咙里发出呵呵怪笑,“福伯啊福伯,你跟了我,快五十年了吧?”
福伯闻言,浑身一震!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身边,最忠心,也最靠得住的人。”陈启棠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疲惫和失望,“我原本想着,一直把你留在陈家,给你养老送终,也算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可我没想到……”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
“你的心,竟然黑到了这种地步!”
“你竟然敢在外面,打着我陈启棠的旗号,去干这种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勾当!”
“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启棠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来人!”
他对着门口,沉声喝道。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立刻走了进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赶出去!”
陈启棠指着瘫软如泥的福伯,“他在陈家的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准带走!”
“从现在起,我不想在陈家,再看到他!”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啊!”福伯彻底崩溃了!他抱着陈启棠的大腿,疯狂地磕头求饶,“我跟了您一辈子啊!您不能赶我走啊!我无儿无女,我出去,就得饿死啊!”
可陈启棠,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最终,福伯象一条死狗,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给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客厅里恢复了宁静。
陈启棠象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无力地,瘫靠在了黄花梨的太师椅上。
他看着林文鼎,歉意一笑。
“林先生,让你见笑了。”
“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却做出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这件事,是我陈启棠对不住你。”
“让你受了惊,也受了委屈。”
“但这件事,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启棠顿了顿,脸色郑重。
“说吧。”
“你想要什么补偿?”
“只要是我陈启棠能办得到的。”
“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