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禁闭室里,林文鼎己经待了整整七天。
这七天,他与世隔绝。
除了墙上那扇小小的铁窗,透进来的、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的光线,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没有焦虑,也没有不安。
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自己重生以来的所有计划。
从发现“超级缝纫机”的图纸,冒出办厂的念头。
再到即将发行的国库券。
电子表、蛤蟆镜
林文鼎未完成的事情太多。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站在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
外面那场看不见的博弈,将决定他,是就此折戟沉沙,还是一飞冲天!
他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也同样,对苏正国,对孟东,对赵跃民,有着最坚定的信心!
第八天中午。
禁闭室那扇沉重的铁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拉开了。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
林文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当他适应了光线,看清来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拎着一个网兜,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他的大舅哥,苏振华!
更让林文鼎感到魔幻的是。
网兜里,装着两瓶“牛栏山二锅头”,一盘酱香浓郁的熏肉拼盘,还有几包花生米和豆腐干。
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文鼎看着苏振华那张依旧板得像块臭石头的脸,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哟,大舅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军区禁闭室里,还能喝酒?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断头饭’‘送行酒’吧?喝完这顿,就该拉我去吃花生米了?”
“哈哈哈。”
苏振华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理会林文鼎的调侃,只是默默地走进来,将酒和菜,一样一样地,摆在了冰冷的硬板床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家伙,心里那股子复杂的情绪,愈发的浓烈。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拧开一瓶酒,给自己,也给林文鼎,都倒上了一满杯。
然后,他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
林文鼎看着他,笑了笑,也将自己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沉默地,喝着。
一句话都没说。
气氛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地,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苏振华又拧开了第二瓶。
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融进这辛辣的酒里。
当第二瓶酒,也喝下去大半时。
苏振华紧绷着的脸,变得酡红,他醉了。
“林文鼎”
他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
“我他妈的,从见你第一面起,就看你不顺眼!”
他指着林文鼎的鼻子,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地,都喷了出来!
“我讨厌你那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儿!”
“我讨厌你,一个大男人,不务正业,天天在外面鬼混!”
“你知道吗?!晚晴她从小到大,有多优秀?!她是我们苏家的骄傲!是整个大院里,所有孩子都仰望的存在!”
“她本该,嫁给一个优秀的军官,或者学者!过上最体面,最幸福的生活!”
“可就因为爸那个狗屁的承诺!我妹这朵鲜花插在了你这坨牛粪上!”
“我不甘心!我他妈的就是不甘心!”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林文鼎看着他,沉默着,又给他满上了一杯酒。
苏振华一口闷,又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他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文鼎。
“我一首觉得,一个男人,会赚钱并不算是本事。”
“能真正地,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那他妈的才叫本事!”
他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在林文鼎错愕的目光中。
他猛地,伸出双臂,像头狗熊一样,狠狠地抱住了林文鼎的肩膀!
“但是!”
苏振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带着一股子酒后的豪情,和发自内心的佩服!
“在丹柿小院,对付丁长鹰那条疯狗,保护我妹妹那件事上”
“妹夫!”
“哥佩服你!”
“你他妈的,本来有机会自己跑掉,竟然还敢翻墙回去!能在枪口指着脑袋的情况下,还敢反杀!干净利落地,砍掉丁长鹰两只手!”
“你他妈的,太牛逼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那声充满了真情实感的“妹夫”,让林文鼎,彻底无语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在骂自己是“牛粪”,后一秒,就把自己当成“英雄”的大舅哥。
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舅哥苏振华,还真是个奇葩。
“行了行了”他嫌弃地,推了推苏振华,“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谁谁他妈的哭了!”苏振华被他这么一推,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猛地一把,将林文鼎给推开了!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军装。
脸上那副崇拜的表情,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充满了敌意的模样!
他指着林文鼎,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
“你给老子听清楚了!”
“今天的事,是一码归一码!”
“以后,你要是敢让我妹妹,受一丁点的委屈!或者,再让她遇到类似这次危险!”
“我他妈第一个,饶不了你!”
“我不管你,有多牛逼!我照样,用我这双拳头,揍得你满地找牙!”
林文鼎看着他那副酒气熏天、晃晃悠悠的模样,咧嘴一笑。
“行啊!你随时可以试试。”
“我也不介意,把你这个大舅哥,也打个脸开花。”
苏振华被他这句话,噎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他狠狠地瞪了林文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那扇被重重关上的铁门,林文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他知道。
自己在军区的羁押期,应该要结束了。
这个别扭的大舅哥,这是在用他自己独有的方式,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隐晦地,向自己传递了一个好消息啊。
既然大舅哥提到了“以后”,林文鼎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怎么样。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事己经惊动了中央。
天威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