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一号码头的火光,依旧在疯狂地舔舐着夜空,将半边天都映成了不祥的血红色。
凄厉的惨叫声和杂乱的救火声,隔着几里地,都能隐约听见。
而此刻,在距离那片混乱之地足有五公里外的,一栋毫不起眼的居民楼里,却是一片死寂。
这里,就是王海龙真正的老巢。
一个他自以为,最安全,也最隐蔽的地方。
“林林爷,就就是这儿了。”
马三儿被那个沉默寡言的退伍侦察兵,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抵着后腰。他的双腿,抖得像筛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林文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栋普通的红砖居民楼。
他不得不承认,王海龙这个老狐狸,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越简陋没有防范的地方,越是安全。
谁能想到,一个在码头上呼风唤雨的“海爷”,会把自己的金库,设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地方?
林文鼎押着马三儿,进楼后,走进了卧室。
他一脚,踹开卧室门。
只见卧室的大床上,竟然还躺着两个衣衫不整,睡得正香的年轻女人!
显然,是王海龙养在这里的“金丝雀”。
那两个女人被踹门声惊醒,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闯了进来,刚想发出尖叫!
林文鼎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谁敢叫一声,”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就把她,从这窗户,扔下去。”
两个女人看着林文鼎那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睛,瞬间就吓得,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浑身,筛糠般地颤抖!
林文鼎不再理会她们,一行人把房子翻了个天翻地覆。
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沉重的大铁皮箱子!
箱子上,挂着三把明晃晃的大锁!
林文鼎从庭院中捡起一把砸煤炭的斧子!
他拎着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子,重新回到卧室。
看着那个铁皮箱子,二话不说,抡起斧子,就狠狠地,劈了下去!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星西溅!
两个女人吓得,再次发出一声被压抑的、小声的尖叫!
“哐当!哐当!哐当!”
林文鼎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一斧接着一斧!
看似坚固的大锁,在他那恐怖的蛮力之下,应声而断!
他扔掉斧子,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了那沉重的铁皮箱盖!
只见巨大的铁皮箱子里,满满一箱,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大团结!
一捆一捆,用牛皮筋扎得结结实实!
粗略一看,至少,有十几万!
这就是王海龙,这个津门地头蛇,盘踞多年,搜刮来的一部分身家!
而现在,它们,姓“林”了!
林文鼎没有被眼前的金钱,冲昏头脑。
他的目光,在铁皮箱的夹层里,又看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他拿出来,打开一看。
里面,竟然是一个账本!
一个黑色的,皮质封面的账本!
他随手翻开。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全都是王海龙这些年,所有的黑色交易!
哪天,从哪个渠道,进了多少“南货”。
又卖给了,哪个分销商。
哪天,给哪个部门的哪个领导,送了多少“好处费”。
又在哪天,跟哪个道上的兄弟,分了多少“红利”
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文鼎的脸上,露出了比看到十几万现金,还要兴奋的笑容!
他知道!
这本账本的价值,比这箱子里的所有钱,加起来,还要大一百倍!
有了它,就等于,掌握了整个津门倒买倒卖的命脉!
就在这时。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紧接着,负责望风的赵跃民,压低声音呼喊道。
“鼎子!王海龙回来了!还带了十几个人!”
“好,我知道了,你先上来,让退伍兵兄弟藏好了!”
几分钟后。
当王海龙带着十几个手持砍刀的马仔,杀气腾腾地,冲上三楼时。
看到的,是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房门大开!他的“宝箱”被破开!
马三儿正跪在林文鼎面前。
最宠爱的两个女人,正被人用麻绳,捆得像粽子一样,扔在客厅的中央!
而在他们的旁边,一个年轻人,正翘着二郎腿坐着。
正慢悠悠地,翻看着一本黑色账本!
“你你他妈是谁?!”
王海龙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惊疑和恐惧!
林文鼎缓缓地,抬起头,笑了。
“王海龙,海爷,是吧?”
“你扣了燕京来的李西爷,还放出话来,让我交出货源渠道?”
“现在正主来了,你怎么不太欢迎啊?”
王海龙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他就是那个林文鼎?!
他不是应该在燕京吗?!
他怎么敢
就这么两个人,就闯到自己的地盘上来?!
“你找死!”王海龙后退了一步,手摸向了后腰。
他身后那十几个马仔,也立刻举起了手里的砍刀,明晃晃的刀刃,对准了林文鼎和赵跃民!
就在此时,退伍侦察兵暗中冒出,三下五除二撂倒了王海龙的马仔。
哀嚎声西起。
只剩下王海龙茫然的立在原地。
林文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
“海爷,你的钱,我收了。”
“你的人,我也扣了。”
“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将那本黑色的账本,在手里,轻轻地,拍了拍。
“把你手底下,所有的场子,所有的人手,都干干净净地,交出来。”
“交给谁?”王海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孙侯。”
“什么?!”王海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让我把地盘,交给那个废物?!我”
“你没得选。”林文鼎打断了他,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林文鼎,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留你一条狗命。”
王海龙看着林文鼎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本,足以让他被枪毙十八回的账本。
他那颗充满了贪婪和暴戾的心,在这一刻,被无边的恐惧,给彻底淹没了!
他知道。
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
“好。我有一个问题,我仓库的火,是你指使孙侯放的吧?”
“对,海爷你看人真准!”
“当啷——”
王海龙把别在后腰的匕首,扔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十几个马仔,看到这一幕,也都愣住了。
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手里的砍刀,扔在了地上。
“老大都降了,还打个屁啊!”
“孙猴子不,以后是侯爷了!大家以后跟着鼎爷和侯爷混吧!”
树倒猢狲散。
一场津门港的地下世界“改朝换代”,就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以一种荒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王海龙看着那些转眼间就改换门庭的手下,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他看着林文鼎,声音沙哑地说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林文鼎没有回答他。
他走到了从头到尾,都跪在地上,抖得像一滩烂泥的马三儿的面前。
他蹲下身,捡起王海龙扔在地上的匕首。
把匕首对准了马三儿的脑袋。
马三儿瞬间,吓得屁滚尿流!
“林林爷!饶命!饶命啊!”
“想活命吗?”林文鼎笑了。“很简单。”
他抬手指向王海龙。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