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胡同,方青云裹紧单薄的棉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满译稿的布包。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把所有课馀时间都耗在了这本《炼钢设备与工艺》上,手指被钢笔磨出了茧子,眼睛也熬得通红。
图书馆的暖气扑面而来,方青云跺了跺发麻的脚,径直走向熟悉的借阅台。那位戴眼镜的女工作人员一看见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卡片:"小方!译稿完成了?
工作人员翻了几页,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这么厚一本,你一个月就译完了?我这就联系出版社。
不到半小时,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呼啸着停在图书馆门口。两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快步走进来,为首的是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腋下夹着个鼓鼓的公文包。
眼镜男子将信将疑地接过稿子,随手翻到中间一页,突然"咦"了一声。,眉头渐渐舒展:"术语很准确啊这个&039;连铸机结晶器振动设备&039;的译法比我们社里老翻译的还贴切。
他的同伴也凑过来看,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小同志,你家里有人在钢厂工作?
拿完翻译稿,两人匆匆告辞。吉普车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去,图书馆的财务人员已经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走过来:"小方同志,这是剩下的七十万稿费,你点一点。
方青云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七十万!相当于父亲近两个月的工资!他小心地数出六十万用旧报纸包好藏进内兜,剩下的十万放在外衣口袋。
走出图书馆,方青云先去了合作社。柜台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要两万元一斤,他毫不尤豫地称了一斤。又给弟弟挑了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小人书,给妹妹选了两根红头绳。最后在糖果柜台前尤豫了一会儿,咬牙买了半斤水果糖——这在平常可是过年才舍得买的稀罕物。
回家的路上,方青云刻意绕了几条胡同,确认没人跟踪才转回四合院。阎埠贵正在前院晾衣服,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立刻瞪圆了:"青云,买这么多好东西?
林茹正在补衣服,看见儿子拎着的东西,针线筐都打翻了:"青云!
方青云把东西放下,从怀里掏出那个报纸包:"妈,这是六十万,您收好。
林茹颤斗着接过钱,突然把儿子搂进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好孩子妈替你存着,将来给你上大学用"
林茹赶紧把钱藏进炕柜最底层,又用旧衣服盖住。方青云则把糖果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弟弟妹妹,另一份包起来准备明天带给周晓,这段时间她没少帮自己抄笔记打掩护。
晚饭时分,红烧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四合院。今天什么日子?这么香!
方青山和方婉早就围在灶台边转悠,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方青云帮着母亲摆碗筷,朝父亲使了个眼色。
饭后,等弟弟妹妹睡下,方青云才把今天的事详细告诉了父亲。方铁听完,盯着儿子看了好久,突然起身从床底下摸出半瓶地瓜烧,给儿子也倒了一小杯:"来,陪爸喝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方青云呛得直咳嗽,却见父亲眼里闪着泪光:"青云啊,爸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么个儿子"
夜深了,方青云躺在小床上,听着弟弟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买盏好点的煤油灯,长期熬夜太伤眼睛;还要给家里添置些过冬的棉被;剩下的钱也许该想办法换套大点的房子?
窗外,四合院里各家各户的灯光渐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