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咔嚓”
一声轻响。
那一片藤蔓,寸寸断裂,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灰白色的粉尘。
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出现在了囚笼之上。
玉清源收回手指,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迈开脚步,从那个缺口,走了进去。
一步。
又一步。
他走得很稳。
皮靴踩在囚笼内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踩在了千仞雪的心尖上。
她瘫坐在地,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通红的金色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想让他滚。
可当他真的走进来时,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僵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
玉清源在她面前站定。
他低下头,俯视着她。
他的影子,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
“骂完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千仞雪咬着嘴唇,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玉清源没有再说话。
他弯下腰,在千仞雪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一把将她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
一个结实而温暖的,不容拒绝的怀抱。
“啊!”
千仞雪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身体瞬间绷紧。
“混蛋!你放开我!”
她开始挣扎,用那双没什么力气的粉拳,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滚!”
“我不需要你救!”
玉清源任由她捶打着,那点力道,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他抱着她,转身朝着囚笼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用那平淡如水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习惯了。”
千仞雪的动作,微微一顿。
“什么?”
“我说,我习惯了。”
玉清源的脚步没有停下。
“习惯了看你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天斗帝国的太子殿下,雪清河。”
“或者说武魂殿的,千仞雪。”
“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陈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头发乱得跟个鸟窝一样。”
“衣服也破破烂烂。”
“说实话,有点丑。”
千仞雪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捶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听着他那毫不留情的,甚至可以说是刻薄的评价。
心中的怒火,本该再一次燃烧起来。
可不知为何,却怎么也烧不起来了。
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堵在心口。
“所以”
玉清源抱着她,走出了囚笼。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目光终于与她那双金色的,含泪的眼眸对上。
“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顺口说了句蠢话。”
“抱歉。”
两个字,轻轻的,落在了千仞雪的耳中。
像是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心中那道,用骄傲与坚强伪装起来的,最后的水闸。
“哇——”
一声响亮的哭声,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出来。
再也压抑不住。
这一次,不是愤怒的嘶吼,不是绝望的哭喊。
是委屈。
是后怕。
是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彻底断裂后的,宣泄。
她不再挣扎,不再捶打。
而是伸出双臂,死死地,死死地抱住了玉清源的脖子,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
那哭声,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玉清源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抱着怀里这个哭得撕心肺裂的女人,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抬起一只手,有些生疏地,一下一下,拍打着她不住颤抖的后背。
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炸了毛的猫。
古月娜就这么看着。
看着那个高贵如同神女,骄傲刻入骨髓的武魂殿圣女,在一个男人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浅笑。
人类的感情。
真是复杂,又有趣的东西。
哭了很久。
久到千仞雪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身体也渐渐停止了抽噎。
她依旧把脸埋在玉清源的颈窝,不肯抬头。
太丢人了。
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居然居然在他面前,哭成了这个样子。
玉清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窘迫。
他抱着她,转过身,看向了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古月娜。
“交易完成。”
“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古月娜那双紫色的美眸,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玉清源的脸上。
“当然。”
她点了点头,声音清冷而悦耳。
“你是我星斗大森林的客人。”
“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她那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过,作为主人,总该送客人一点临别的赠礼。”
玉清源的眉头,微微一皱。
“什么意思?”
古月娜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抬起了那根雪白如玉的,纤细的食指。
指尖之上,一缕七彩色的神光,悄然凝聚。
那光芒,很微弱,如同一只风中的烛火。
但其中蕴含的,却是足以让整个斗罗大陆都为之颤抖的,最本源的,创世级别的神力。
“就当是,我替我的手下,向这位小姐赔个不是吧。”
话音未落。
她指尖的那缕七彩神光,便脱手而出。
没有破空声。
没有能量波动。
它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千仞雪的眉心。
玉清源甚至来不及阻止。
怀里的千仞雪,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温暖的能量,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唔”
她发出一声闷哼。
只感觉自己体内那因为被囚禁而干涸的魂力,在这一瞬间,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被疯狂地灌溉,滋润。
那些被藤蔓勒出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恢复了光洁。
苍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