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玉清源朝那侍从微微颔首。
“哮天,走了。”
他轻轻拍了拍躲在身后的哮天。
话音落下,他便迈开步子,朝着那摘星楼行去。
他的步子不大,却沉稳如山。
身形挺拔,如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
明明只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行走在长街之上,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所过之处,熙攘的人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一时间,无论是街边的商贩,还是过往的行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落在他那清冷而卓绝的背影之上。
摘星楼,二楼。
雪清河的身后,如影子般站着两名身着灰袍的老者。
他们气息内敛,如同枯木,但偶尔开阖的眼眸中,却有精光一闪而逝。
“好一个少年郎。”
其中一名身形瘦长的老者,看着楼下那道缓步走来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此子龙行虎步,气度非凡,绝非池中之物。”
另一名身材略显富态的老者亦是暗暗点头。
“仅凭这番气象,便知其心有乾坤,胸藏山河。
“小姐的眼光,果然毒辣。”
雪清河,或者说千仞雪,唇角挂着一抹温润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身后两名护卫的赞叹,她自然听在耳中,却未曾在意。
今日这场相遇,自然不是巧合。
自玉清源踏入天斗城的那一刻起,他的行踪便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能让独孤博那样的老怪物亲自护送回城,甚至不惜放下身份为其引荐入天斗学院的人,绝不可能是寻常之辈。
这样的人才,天斗帝国需要,她未来的“帝国”更需要。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拾级而上的身影,心中已经拟定好了数套方案。
此等人才,当为我用。
温言拉拢,许以重利,纳入麾下,此为上策。
若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下,便以雷霆手段镇压,磨其傲骨,令其知晓何为天高地厚,再徐徐图之,此为中策。
若依旧不从
千仞雪的眼底,一丝几不可查的寒芒一闪而过。
那便只能,毁掉。
她自信,在这天斗城中,还没有她雪清河请不动的人,也没有她拿捏不住的棋子。
哒、哒、哒
清脆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玉清源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他的身后,跟着那只看上去有些憨头憨脑的灵犬,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在下雪清河。”
千仞雪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太子雪清河的温和笑容。
“见兄台气度不凡,心生结交之意,冒昧相邀,还望海涵。”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亲和,又不失皇室威仪。
然而,玉清源并未回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雪清河。
然后,在雪清河,以及她身后两名封号斗罗都略感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桌前,拉开椅子,施施然坐下。
仿佛他不是被邀请的客人,而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就连他身后的哮天,也学着主人的模样,人立而起,前爪扒拉着另一张椅子,想要爬上去。
玉清源随手将它按了下去,让它乖乖趴在脚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眼,看向面前这位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太子殿下”。
“我听闻,天斗皇室有位太子,名雪清河。”
“皇室贵胄,才情艳艳。”
“我本以为,你这样的人,生来便立于云端,不会有什么难处。”
玉清源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温润如玉的表象,直视其内里。
“可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
话音落下,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
“你心里,一定有放不下的人。”
“也一定,有放不下的事。”
嗡——
千仞雪的脑海,刹那间一片空白。
她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没有任何魂力波动,也没有任何精神冲击。
仅仅是几句平淡到极点的话,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她心灵最深处的壁垒之上。
潜伏
武魂殿传来的密令,要她加快速度,彻底掌控天斗皇室
那个被她称作“父皇”的男人,每日饮下的汤药里,都掺着她亲手调配的慢性剧毒
那些她必须去拉拢的,她根本瞧不上的废物贵族
还有武魂殿中,那个人的任务与苛求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可她,不得不做。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将那个真正的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却不想,竟被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用如此平淡的几句话,轻易地
看穿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自心底深处,如潮水般涌上千仞雪的四肢百骸。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伪装。
在天斗皇室,她是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太子雪清河。
在身边这两名封号斗罗面前,她是武魂殿中天赋异禀、心性沉稳的圣女。
无数重身份,无数张面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从未有人看穿过。
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奉若神明,言语间不敢有半分逾矩。
唯独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不过二十九级魂力,连魂尊都还不是的少年,一上来便撕开了她最厚的伪装。
那份原本用来招揽的雄心,此刻竟化作了一片茫然。
千仞雪下意识地抬手,想去端起面前的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掩盖自己刹那间失控的情绪。
手,却捞了个空。
她微微一怔,抬眸望去。
只见玉清源正把玩着那只本该属于她的白玉酒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神态悠然。
然后,在千仞雪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他将杯中那澄澈的酒液,一饮而尽。
一滴不剩。
“你”
千仞雪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止住。
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悄然爬上她那常年维持着温和假笑的脸颊。
那可是她方才饮过的杯子。
虽然只是浅尝辄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