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王岚慌忙转头,失措地朝夫子行了礼,“夫,夫子!”
孙昀也转过身,从容打了个招呼。
“夫子今日来的这般早,莫不是昨夜没睡好?黑眼圈怎么都熬出来了,您可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啊,莫要使学生担心。”
“哼。”曾夫子吹胡子瞪眼,语气不善地问:“昨日我和柳夫子等到你们半夜,生怕你们出了什么变故,直到去各个府中问信的小厮回来,才敢安心入眠。”
“如实招来!昨日你们去哪了?”
“我们这个”王岚结结巴巴,不敢说,又不敢不答,被曾夫子犀利的目光看得头越来越低。
听到曾夫子这番话,孙昀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看来夫子们还不知道,他们一众学子扎堆去青楼抢当花魁恩客的事儿,只当他们是逃课玩乐去了。
那就好办了!
孙昀思绪翻转,很快就有了主意。
“回夫子的话,昨日下午我等欲切磋学问,不由地高声辩论,但讲舍之内需肃静,故而我们便相约一同出去,另寻了个清净之所方便交流。”
话音落地,讲舍内的所有人全都不由地愣住了。
原本还恨不得将头埋进书里的学子们,此刻俱都齐刷刷抬头,一个个的目瞪狗呆!
不是?他们去切磋学问?
学子们不由都难以置信地瞪向孙昀。
若非他们本人就是昨日逃课的当事人,一道去的青楼观摩花魁,此时看到孙昀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差点也都信了啊!
昀哥,谁家好人去青楼交流学问啊?
曾夫子目光在讲舍里扫视一圈,又重新落回了孙昀身上,气笑了。
这群不学无术的混帐小子还会主动交流学问?滑天下之大稽!
真当我老糊涂了?
商讨去哪里玩还差不多!
“哦,呵呵,那孙昀你倒是说说,昨日你们都切磋了什么学问?”
曾夫子目光锐利如箭,仿佛孙昀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会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孙昀仍旧淡定从容,一本正经道:“交流了诗作,上舍的几位师兄也在,他们还教了我们该如何写诗。”
孙昀神色笃定异常,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慌乱,曾夫子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
难道是真的切磋学问?竟还有上舍的学子参与?
他满腔疑虑地追问:“他们是如何教你们作诗的?”
“罗文斌师兄为我等现场赋诗一首。”孙昀面不改色地复述出了昨日罗文斌所作的美人诗。
曾夫子眉头微舒,“此诗尚可,那你们学得如何了?”
孙昀还未出声,罗宇就按捺不住了,他倏然蹿了起来。
“然后昀哥点评了罗文斌师兄的诗作,也即兴作了一首。”
“哦?”曾夫子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不等夫子说完,罗宇机已然迫不及待地念了出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嘶——!
曾夫子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略微品咂,就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激动的。
“继续!”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罗罗宇追问道:“夫子,你觉得这诗如何?!”
这诗如何?
旷世奇作啊!
曾夫子直接无比激动的在原地转了两圈,随即抚掌大赞,“妙妙妙!寥寥几笔,将女子之美勾勒得淋漓尽致!”
“我下舍,竟然藏了这样一个诗才!”
曾夫子看孙昀,就跟看什么宝贝疙瘩似的,“这等功力,连老夫也且慢。”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神情不可置信,“你说,罗文斌教你们作诗?”
“罗文斌师兄只是给我们展示了一番他的诗作。”孙昀如实说道。
那首诗,确实是罗文斌当着他们的面,吟唱出来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
“班门弄斧!”曾夫子狠狠一甩袖子,倍觉丢脸,他亦教上舍的学子,罗文斌也算是他学生。
自己学生拿着首歪诗,在真正的诗才面前卖弄?
丢人!
太丢人了!
得亏孙昀亦算是他学生。
否则,他这张老脸就要被罗文斌丢尽了!
教诗?他也配!
“你不用理会那小子,待会老夫会去教训他一顿,学了点皮毛,便以为能随意卖弄了?简直丢人现眼!”
曾夫子嘴里骂了几声,接着快步走上讲案,朝孙昀招招手,“来来来!你作出这等惊才绝艳的诗作,怎能不留下墨宝?”
孙昀刚走到讲案后,就被曾夫子往手里塞了支毛笔,“把这诗写下来,老夫要拿回去装裱起来!”
说着,曾夫子亲自铺纸研墨,边研墨,边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
他竟然能教导这样一位惊才艳艳的诗才!
这事说出去,能让阳和县里的所有夫子羡慕嫉妒恨!
他甚至想好了,过两日请几位老朋友来家中喝茶,再“不经意”地让他们看见这副佳作
曾夫子想着想着,笑得更大声了。
下方的学子面面相觑,夫子这是高兴傻了?
孙昀听着耳边阵阵传来的笑声,下笔速度快了不少,迅速写完递给曾夫子。
“好好好!诗好!字也好!”曾夫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摇头晃脑地赞叹。
“这字飘逸,又不是劲道,好字!”
曾夫子拿着孙昀的墨宝,捋着短须,乐呵呵地走了。
“这这就走了?”王岚懵懵地看着曾夫子的背影,飞快消失在讲舍门口。
“我还以为曾夫子会训斥我们一顿。”
“哦,”孙昀眉头一扬,抄着手回到自己座位,“曾夫子可能是忘记了吧。”
诗仙的魅力可不是盖的,这首诗足够曾夫子着迷一会了。
哪里还会记得找他们麻烦?
赵扶风低头看看自己抄了好一会的东西,悲从中来,“那我早上岂不是白抄了?!”
他们一早来到讲舍,就被曾夫子逮住了。
被训斥一通后,就罚他们抄写《弟子规》十遍。
孙昀来之前,众人都还在拼命狂抄。
早知道他们就晚点来了!
曾夫子抱着墨宝,兴高采烈地回了公房内。
他方踏入,柳夫子顶着一张同样笑容璨烂的脸,凑了过来。
“曾兄!我今日听到了一首上好的诗作!”
“巧了!”曾夫子把怀里的墨宝放下,“我今日也听见了一首!还是下舍的学子所作!”
柳夫子微微昂头,捋着颌下山羊须,神情自得,“你那诗,必然没有我的这首好。”
下舍那群皮猴子,能作出多好的诗来?
他今日本是去茶楼用早膳,却听见邻桌在谈论一首诗。
他一听,就惊为天人!
追问得知,是昨日春和楼花魁,挑选入幕之宾时,青园书院一学子所作。
巧了不是!
他就是青园书院的夫子!
青园书院的学子,岂非就是他学生?
所以他早早就来了书院,想找出这位学子,抢先将其收为正式弟子。
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否则怎会正好让他听见这首诗?
就算这等绝世诗才,不愿意正式拜他为师也没关系,他可以最先抢到对方墨宝,然后跟几个老友眩耀一番。
一想到几位老友羡慕嫉妒的模样,柳夫子就忍不住想笑。
这会看见曾远山,他便克制不住想要眩耀的心。
“诶?怎么就不如你那首了?”
曾夫子不干了,眉头挑得老高,“我在阳和县,还未见过任何一首夸赞美人的诗,能与此首相媲美!”
“胡说!我这就有”柳夫子话音顿住,面上浮起几分狐疑。
“你听见的,也是夸赞美人的?”
曾夫子眉头拧起,留意到柳夫子的遣词,“也?”
“我听见的这首,是昨日有人在春和楼所作。”
“我这首亦是昨日所作,但是下舍与上舍的学子,探讨学问时,一学子作的。”
两人面面相觑。
“云想衣裳花想容?”柳夫子试探性开口。
曾夫子接道:“春风拂槛露华浓?”
草!
是同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