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马车,沉清墨陪同宋今瑶乘坐一辆。
崔玉窈还在恼火陆川的口无遮拦,不想同那货同乘一辆,便也上了宋今瑶的马车。
坐稳后,崔玉窈微拧着眉问道:“母亲,您说裴大人这个时辰来燕府,是不是为的四舅公中毒之事?”
最近京城有些暗潮涌动,她听闻有北疆的细作潜伏在京城。
裴大人好象最近也一直在忙着这件事。
细作揪出一批又一批,却依旧好似如雨后春笋般,铲除不尽,让人不安。
裴大人如今这个时辰点出现在燕府,让崔玉窈不得不多想,同时也跟着脸色有几分凝重。
毕竟,她在燕府生活很多年,对燕府还是有感情的。
一想到燕府人身边,可能潜伏着北疆细作,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宋今瑶脸色平静,眸底却也涌动着暗芒。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外祖父既然不想让她参与,她便也相信外祖父和几个舅舅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淡声道:“不用担心,他们都会没事的。”
回到宋府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
宋今瑶几日前就让下人给楚墨白收拾出来了院子。
今日在燕府眈误得太晚,楚墨白打算留宿在宋府。
如果母亲接受他的穿越身份,他考虑今后也留在宋府了。
回了府内后,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楚墨白默不作声,跟在宋今瑶身后去了清晖院。
“母亲,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讲。”
进了屋,楚墨白便直接开了口,他怕自己尤豫一会儿,就没了坦诚的勇气。
短短的时间内,这些人,头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家的感觉。
他,其实挺舍不得。
若是以前不袭爵,还没那么大心理负担,但现在,他不说又觉得愧疚,说了又怕失去家人。
矛盾挣扎著。
宋今瑶回眸,看到的就是三儿子眸底的挣扎。
温婉地笑了笑:“好,那随母亲坐下来说。”
说罢,她给跟进来的白霜几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会意,转身离开,并把门关严,给屋内母子二人留下单独的相处空间。
“母亲,其实我”
屋内只有二人的时候,楚墨白一鼓作气,把自己穿越的身份说了出来。
说完,他眸色不安地看了眼宋今瑶。
却见宋今瑶面上并无诧异。
那眸子平静的,就好似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穿越的身份般。
楚墨白下意识问出声:“母亲?你怎么一点也不震惊?”
古人不是应该会把他这种当成个异类,甚至当成怪物吗?
甚至他都想好了,要是母亲找高僧来驱魔除妖,他也是有准备的。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太平静了吧?
平静到,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都怀疑,是不是母亲也是穿越的?
所以才见怪不怪?
这么轻易就能接受了?
宋今瑶握住楚墨白的手:“没什么震惊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母亲早就猜到了一点。你也说了,你前世是个孤儿,说不准前世的你也是我儿的魂魄流落异世的呢。现在你这具身体是我儿,那你就也是我儿。”
楚墨白喉咙有些被堵住了的感觉,心口处被宋今瑶的一番话烫的温热。。
就又听宋今瑶道:“好了,时辰不早,回去歇息吧,接下来几日咱们准备祭祖,你的姓氏也要改一改,正式纳入宋家族谱。你养父给你取的墨白这个名字挺好,母亲不打算改,只单单把姓氏改了即可。”
“恩,母亲,那您也早些歇息。”
当夜。
裴惊螫从燕国公府离开后,从后门抬出了几具尸体。
之前燕四爷身边的随从,也少了两人。
宋今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她刚梳洗完,正在妆奁前,由白霜帮她插最后一根宝石发簪。
影七来报:“夫人,燕四爷身边的叛徒揪出来了,危机暂时解除,但六爷担心府内恐有还未清理干净的,嘱咐小的告诉您,这几日暂时先别回去燕府。”
宋今瑶望着铜镜内的自己,眸子动了动。
“好,我知道了。”
她本想着这几日多去燕府看望外祖母的,既然如此,那就晚几日再去吧。
她这时候去,也容易让几个舅舅分心。
接下来两日,便是祭祖,入族谱的筹备。
全府比上一次中元节时候祭祖还要忙。
不少认识不认识的,听到宋家恢复了爵位的消息,派人提前送来了贺礼。
宋管家拿着礼单来找宋今瑶:“夫人,小的已经吩咐人把各家送的礼分别去入库了,这是礼单,您过目下。”
宋今瑶接过礼单扫了眼。
忍不住讥笑了下。
果然人大多都是趋炎附势的。
她们刚回京那会儿,甚至在老大和老四大婚的时候,都没有几个人登门,这时候听说宋府恢复了爵位,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眼巴巴地来送礼了。
她甚至从一叠礼单中,看到了李婉茹的礼单。
李婉茹,就是上次在宫宴上,跟着温静姝一起算计清墨几人的另一个,她闺中时候的密友。
怎么?
这是要求和了吗?
宋今瑶把李婉茹的礼单单独挑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啧!
礼还挺丰厚!
这时,宋管家又问:“夫人?咱们可要办一办?送礼的人不少,估摸着要办不少桌。”
“不必大办,一些不相干人家的礼,拒了便是。”
说着,宋今瑶把李婉茹的礼单递还给宋管家。
“尤其是这一类,或是以前,或是最近,跟咱们宋府有过摩擦的人家,这些礼更不必收。”
宋家翻案成功,又加之恢复爵位,的确应该办一办。
最起码也要昭告一下世人,她宋家祖辈当年是承受了不白之冤,是清白的。
但现在边关也正在打仗,不论是她不喜跟那些人虚与逶迤,还是现在时局不允许,都不宜大办。
免得上面那位心生不满。
而后,宋今瑶在一众礼单中挑挑拣拣,竟是挑出来一半人家礼单。
“这些人家的礼都退回去,也不用多说别的,就只说现在边关时局紧张,我无意铺张大办就好。”
往后还要在京城混,不喜的人家没必要明着得罪,说的委婉些,总要好过太过直白。
所有事,心中做到有数便可。
随即又补充道:“留下礼单的这些人家,你安排人再送个帖子过去,显得正式些。透出话风,在宴请那日,让大家可以带着家眷前来热闹热闹。”
宋管家接过那些礼单,翻看了一下,竟全都是当年宋府落难时候,说过宋府坏话,或是做过落井下石之举的人家。
他家夫人,是个记仇的!
当然,宋今瑶留下的那些礼单,也不见得全都是相熟的,但她既然能留下,就代表着,愿意同对方交好。
特意透出话风,让大家带着家眷来,为何?
宋管家猜测,三少爷袭爵后,马上面临的就该是终身大事了。
或许夫人是打算,在宴会上提前相看相看各家小姐?
宋管家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觉得总应该是猜到了几分。
“是,夫人,小的这就去办。”
宋管家应了声后,转身小跑着去了库房,那些礼还没完全入库,他要赶紧拦下来。
处理完府内的事后,宋今瑶去了趟顾府。
顾大人上了早朝没有在府内。
出来迎她的是郑氏。
郑氏一见到她就笑得合不拢嘴,恭喜的话不停地往外说。
而后颇有几分感慨地道:“你总算要苦尽甘来了,宋家那些叔伯,在地下也该能暝目了。”
闻言,宋今瑶也笑了,只是眼底深处布满了冰寒之意。
她宁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祖父和父母们是自然老死的,哪怕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死法,都要比经历这一段屈辱不堪历程抑郁而终结局要好。
还有,宋家虽然洗刷了冤屈,得到了正名。
但幕后之人她明明知道是谁,却不能对外言说。
这等憋屈,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
宋今瑶思绪翻涌了一会儿,很快调整好表情。
就听郑氏问:“你今日来是不是找我家老爷来的?是定下由谁承爵了吗?几个孩子都要改姓吗?”
郑氏是去过太和县的,对她的过往经历知之甚细。
宋今瑶便也没打算瞒着,直言回道:“定了由老三袭爵,那孩子我亏欠太多,没什么可补偿的,也就只有这个爵位了。”
顿了下,又道:“本来是打算只让袭爵的孩子改姓,但我也问了几个孩子的意愿,大家都不愿意再姓陆,便也一同改了。”
闻言,郑氏点了点头,赞成道:“合该如此,那几个孩子的父亲,也不配让孩子们给他传承香火。”
说着,郑氏又畅快地哈哈一笑。
“那陆修远也是罪有应得,最后这下可真是彻彻底底成了孤魂野鬼,清明连个给他上坟供香的人都没有了。”
另一边。
李婉茹收到了宋今瑶派人退回来的贺礼,脸色阴沉。
宋今瑶此举,明显是不领她这份情的。
想着,李婉茹心情有些烦躁。
她一向是个能忍,心思剔透的人,偏偏那日宫宴上,脑子抽风,跟着温静姝一起针对宋今瑶。
本来她事后也不觉得什么,毕竟即便赶上大赦天下,宋今瑶依旧难逃罪臣之后的指摘。
就是得罪了又能怎样?
她现在可是将军府的女儿。
嫁的夫君虽说谈不上位高权重,却也有五品官职。
可后来看到温静姝的下场,她突然发现,即便是宋府落魄了,宋今瑶依旧不是她们能随意招惹的。
她父亲虽然得到了个忠勇将军的称号,却因着草莽出身,在京城并无根基,也没有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
燕府碾死他们,简直不用太费力。
尤其是这两日传出宋家平反成功,恢复爵位消息后,她更是有些坐立不安。
正是烦闷的时候,偏偏她的一对女儿在旁叽叽喳喳。
“母亲,您当时就不该冲动,被温夫人几句话怂恿着,就跟着得罪宋夫人。”
另一个女儿也道:“就是,这次宋府设宴,不少世家公子小姐都会去,女儿还听说,要袭爵的三公子,模样俊美异常”
这时,先前说话的大女儿,突然软糯糯地应了声:“确实,三公子我远远见过,那模样简直是天人之姿。”
这语调,简直一个怀春少女的音色。
听到这里,李婉茹由先前的憋闷,转为震惊。
倏地转头看向大女儿,果然见到大女儿一脸的娇羞。
“你”
李婉茹心中喊了声冤孽!
大受刺激,心口梗的厉害!
这时,大女儿又无比可惜埋怨地道:“都怪母亲,这次参加不了宋府的宴会,怕是见不到三公子了。”
“”李婉茹听了,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呼吸都不畅了。
她造的什么孽啊!
自家女儿竟是喜欢上了宋今瑶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