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子刚走出课室门,就觉身后“嗖”地一阵风掠过,一个身影飞快地蹿到自己面前。他正疑惑间,就见吴鹏展拱手行礼,恭敬道:“秦夫子安好,学生有个疑问,不知能否在此向您请教?”
秦夫子本就偏爱好学的学子,一听“请教”二字,当即点头应允。吴鹏展立刻把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秦夫子听后,发觉这问题颇有深度,暗自觉得吴鹏展是个有学问的好苗子,无形中多了几分好感,便认真细致地讲解起来。这时,云新阳也收拾妥当,拿着炭笔和书本快步跟了上来,驻足在一旁静静旁听。其他三三两两跟出来的学子里,有人视若无睹,从旁边绕了过去;也有人被吸引,停下脚步一同聆听。秦夫子讲解时,云新阳和吴鹏展若有没听明白的地方,也会及时追问,偶尔还会提出自己的不同见解;其他旁听的学子里,也有忍不住插话提问的。秦夫子都耐心十足地一一解答,这一耽误,竟用了两刻钟才得以脱身。或许是以前极少遇到这般热闹的场景,秦夫子全程毫无不耐,离开时还乐呵呵的。云新阳在心里暗暗期盼,希望夫子这份耐心能一直保持下去,可别过个三天就撑不住了。
下午是云新阳他们在府学的第一节书法课。吴鹏展的书法与云新阳各有千秋,两人恰好都报了甲班。
书法课的授课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学生临帖练习,夫子在旁巡回指导;二是品鉴课,赏析名人字画,以此增长学生的见识与鉴赏能力。
今日的课便是临摹指导。吴鹏展最钟爱唐代怀素的字——怀素以狂草闻名,吴鹏展的字也承袭了这份风格,笔势飞动、纵逸奔放,处处透着随性狂放的劲儿。而云新阳偏爱东晋王羲之的字,因此他的字笔法精妙、结构严谨平和,既有规整之美,又不失韵味,与吴鹏展的狂放不羁形成了鲜明对比。单从写字的风格来看,实在难让人相信,他俩竟是一对性情、观点都十分投契的好友。不过两人的字也有相通之处:或许是都习武的缘故,他们的字皆笔力浑厚,能做到力透纸背。
云新阳的字虽不及他的画,原就有着先天禀赋,又得益于吴夫子和老爷子的指点,与自己的潜心钻研,因此那般优异,但这字在吴夫子的悉心指导与自身的勤学苦练下,在同龄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与吴鹏展相比,更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教书法的薛夫子见了,忍不住大加赞赏:“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般笔力与水平,若是再勤加练习,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书法大家!”之后,夫子又针对两人的字,分别提出了细致的改进意见与建议。
下课走出课室后,吴鹏展打趣道:“虽说骑射课咱俩主动放弃了,你的棋艺和绘画课往后能学多久还不好说,但至少这书法课,你是稳了——再也不用担心被夫子说‘是来打擂的’,或是‘教不了’,把你撵出课室了。”
云新阳听了,心里暗自思忖:这可是省府府学,自己就算想在棋艺和绘画上超过夫子,恐怕也没这个本事。
府学的必修课安排在每天上午,共两节,由两位夫子分别授课。云新阳和吴鹏展私下商议:为了不让夫子们被频繁提问扰得不耐烦,很快就被薅急毛了,不给好言语。得把问题“浓缩”——减少提问次数,提升问题的深度,这样能少拦几次夫子,而且拦截的时间定在第二节上午课业完成之后,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把疑惑彻底解开。是以今日秦夫子的课上即便有疑问,云新阳也按捺住了,只等课后拦住了唐夫子。
他们围着唐夫子请教时,同班听课的学子们依旧有人没走,和上次一样,有的站在一旁静静旁听,有的忍不住插言参与讨论。云新阳余光扫过,竟觉得今天参与的人比上次还多些,讨论的热度也更盛。他一边听夫子拆解难点,一边暗自好笑:难不成到了省府的府学,还能自发形成个新的“问学小团体”,专门凑在一起向夫子讨教?
又过了两日,到了每旬一次的棋艺课。按规矩,今日是学子们自行寻找对手对弈。云新阳原本还想着,跟对手“放水”磨蹭会儿,多拖些时间再结束棋局——毕竟刚入府学,不想太出挑。可没成想,薛夫子不知是急于摸清他这新学子的棋艺深浅,还是上节课他故意拖延的模样引了注意,从棋局一开始就盯着他不放。云新阳连“放水”的机会都找不到,不过一刻钟多点,对手就落了个满盘皆输,他俩成了全场最先结束对弈的一对。
云新阳摸不准这里的规矩,见对手没起身离开,自己也便坐着没动。百无聊赖间,他起身绕着各个棋局转了一圈,发现倒有几人棋艺尚可,可心里暗忖:就算还不知道薛夫子的棋艺如何,单论这棋艺课上的学子,怕是没几个能跟自己真正“棋逢对手”。
没过多久,另外又有一对也分出了胜负。薛夫子直接指着那胜方学子,对云新阳说:“你俩来对一局。”这回云新阳没再想藏拙,可没想到这位对手的棋艺明显比上一位强出不少,两人实实在在地对弈了近两刻钟,对方才渐渐落了下风。薛夫子站在一旁看得仔细,见云新阳落子稳健、思路清晰,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棋艺课一结束,吴鹏展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一脸笃定地问:“今日跟人对弈,结果咋样?是不是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能赢?”云新阳挑眉反问,“难不成你觉得乙班没人是你对手,用不了多久就能升到甲班去?”
吴鹏展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恭喜你答对了!既然乙班都是这等水平,甲班想必也强不到哪去。”
云新阳和吴鹏展他俩压根没意识到,不是府学的学子棋艺差,而是他俩打小跟着吴夫子学棋,得了名师点拨——所谓“名师出高徒”,说的正是他们。他随即又凑过来,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我看呐,你这棋艺课怕是也上不了多久,指不定哪天就被将夫子‘赶’出甲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