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涤荡魔念的惊雷’。”如来佛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似赞许,似考验。他缓缓抬起右手,只见两件法宝自虚空之中缓缓浮现,散发着柔和却强大的佛光,轻轻落在观音大士面前。
一件是众人熟知的杨柳玉净瓶——瓶身莹白如玉,瓶中盛着半瓶清澈甘露,一根翠绿的杨柳枝斜插其中,正是观音大士随身的法宝。而另一件,却是一串从未见过的紫金色铃铛,铃铛表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佛文,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威能,仿佛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的杨柳玉净瓶,可洒水救苦救难,可辨善恶、明是非,正合你‘点化’之意,你且带去。”如来佛祖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串紫金铃,乃我佛门传世重宝,非到生死存亡之际,从不轻用。摇动一声,可散神魂;二声,可灭魂魄;三声,可令准圣之下的任何生灵,形神俱灭,化为飞灰。”
他凝视着观音大士,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妙善,朕准你前去‘点化’李峥。若你的甘露有用,能令其皈依佛法,便是无量功德,于你于佛门,皆有大益。”
“若甘露无用……”如来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一丝冰冷的决绝,“那便用这紫金铃的铃声,为西牛贺洲,为那执迷不悟的人皇,奏一曲往生净土的佛音吧。”
观音大士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两件法宝。指尖触碰到紫金铃的瞬间,她能清淅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沉重与煞气——那是佛门最后的底线,也是佛祖给她的最后机会。
要么,让李峥皈依佛法,化解这场危机;要么,用紫金铃将其彻底抹杀,以绝后患。
没有第三条路
她将杨柳玉净瓶与紫金铃小心收起,对着莲台上的如来佛祖深深一拜,声音坚定而躬敬:“弟子,遵法旨。”
说罢,她直起身,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生出一朵洁白的莲花,转瞬即逝,留下淡淡的佛光。
在她身后,是诸天神佛复杂的注视——有期待,有担忧,有敬畏。在她身前,是大雷音寺外翻腾的云海,云海之下,是业火与希望交织、正被“人皇”搅动得天翻地复的人间。
一场关乎道统、关乎人心的较量,即将在人间拉开序幕。
宝象国都城,长乐广场。
昔日普善讲经、佛光普照的高台早已化作一地碎石,斑驳的金粉混在尘土里,成了最讽刺的点缀。破碎的佛象残骸被民众自发堆砌在广场边缘——断了的佛手、裂了的莲座、模糊的佛脸,无声诉说着一场信仰狂潮的兴起与崩塌。
但这片废墟之上,并未滋生出预想中的绝望,反而弥漫着一种破土而出的新生气息。成千上万的民众聚集于此,摩肩接踵却不嘈杂。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对佛的虔诚、对苦难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敬畏与期待的复杂情绪,象一群刚睁开眼看清世界的孩子,正好奇地望着广场中央那个身影。
李峥没设新的神坛,只命人将高台废墟清理干净,就地筑起一座三尺高的土台。这土台不高,踮脚就能看清台上的人,却恰好打破了“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他要让每个人都知道,站在这里的不是神,而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土台后,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时不时用手挠挠毛茸茸的耳朵,可那双能辨妖识魔的火眼金睛里,却始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剔,扫视着广场四周的动静。
李峥深吸一口气,鼻间萦绕着这片土地特有的气味——血腥气还没散尽,香灰的甜腻混着尘土的干燥,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名为“自由”的凛冽味道。他体内,从宝象国吸纳的佛国气运与信仰之力还在奔腾,一边巩固着人皇道体,一边让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下方每一个凡人心中,都有一颗小小的、刚刚破壳的种子——那是“自我”的种子,是意识到“我不是蝼蚁,我能自己做主”的萌芽。
“今日,朕不讲经文,不论来世。”
李峥的声音不响,却象带着某种魔力,清淅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压下了所有细碎的议论声。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刚砸碎了神象,怎么又要提“神”?难道人皇也要立自己为神?
李峥仿佛洞悉了他们的疑虑,继续说道:“朕只册封三位神只,三位属于我们人族自己的神。”
“这第一位神,朕封他为‘开山’。”他抬手指向东方,那里曾是源泉村的方向,是他初到宝象国时,见证过最质朴挣扎的地方,“他或许是第一个拿起锄头,刨开坚硬土地的男人;她或许是第一个发现水可以引流灌溉的女人。他们没有名字,没有法号,甚至没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劈开了蛮荒,种下了庄稼,让人族得以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见山开路,遇水搭桥,靠自己活下去——此为‘开山’之功。凡我人族后辈,皆应敬之!”
话音一落,人群中不少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的老农,还有背着工具箱的工匠,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他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用来跪拜神佛,也曾用来刨土、打铁、盖房,原来,这些日复一日的劳作,不是“命该如此”,而是值得被尊敬的“功德”。
“第二位神,朕封他为‘燧人’。”李峥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灼热的力量,像火种落在干柴上,“他是第一个钻木取火,驱散黑暗与野兽的先祖。在那个茹毛饮血的时代,他没有等神佛降下火种,而是用双手、用智慧,从木头里‘抢’来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