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裹着铁锈的裹尸布，重重砸在夜之城北郊的垃圾填埋场上。腐臭的酸水从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间渗出，汇成粘稠的溪流。齐岳蜷缩在一辆被开膛破肚的荒坂浮空车残骸里，雨水顺着扭曲的舱门缝隙浇在他脖颈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止不住地颤斗。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武装单位接近】

金属靴底碾碎玻璃的脆响由远及近。

“扫描生命体征！”粗粝的电辅音穿透雨幕。

两道猩红的光束刺破黑暗，如同嗜血的眼瞳，锁定浮空车残骸。齐岳屏住呼吸，在缝隙中窥见噩梦般的轮廓——四迈克尔的黑色人形机甲，左臂是旋转的六管机炮，右肩扛着反装甲导弹发射巢，胸口喷涂着滴血的狼头标志：荒坂直属的“地狱犬”清道夫机甲。它沉重的步伐震得地面污水荡漾，机炮预热发出毒蛇般的嘶鸣。

“垃圾堆里的老鼠。”机甲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清理掉。”

六根炮管开始疯狂旋转！

死亡的尖啸撕裂空气！

齐岳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过一切。？悍马？不！需要更暴力的东西！

蜂群内核在他掌心具现！不是枪械，不是载具，而是一颗剧烈搏动的银色金属心脏！

“分解指令：目标机甲！材料重组：移动诊所！”齐岳的嘶吼被机炮轰鸣吞没。

银色心脏骤然炸裂！

不是爆炸，而是亿万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灰雾狂潮！它们象有生命的沙尘暴，瞬间淹没了咆哮的机炮和即将发射的导弹！子弹射入灰雾，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细微的涟漪。纳米虫群附着在机甲装甲上，贪婪地啃噬、分解！

“什么鬼东西？！”机甲驾驶员惊恐地看着监控屏幕。代表装甲厚度的数值如雪崩般下跌！高强度的复合陶瓷装甲在纳米虫群的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肉眼可见地消融、剥落，露出下面脆弱的线路和液压管！

灰雾顺着装甲裂缝涌入关节缝隙，啃噬着精密的传动结构。地狱犬机甲抬起的手臂突然僵在半空，六管机炮如同生锈的废铁，停止了旋转。驾驶员疯狂拍打控制台，机甲却象被抽掉骨头的巨兽，轰然跪倒在污水中，溅起腥臭的泥浪！

“不！我的机甲！”驾驶员绝望的咆哮从扬声器传出。灰雾已渗入驾驶舱缝隙，啃噬着神经接口线路，细密的电火花在他头盔上跳跃。

齐岳喘息着从残骸中爬出，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蜂群内核悬浮在他身前，灰雾正卷着从机甲上剥离的海量金属碎屑、陶瓷粉末和电子组件，在垃圾山前的空地上疯狂编织！

如同神之手在塑造神迹。

地基在灰雾中凝结，金属骨架如同生长的荆棘刺向天空，合金板材自动铆接复盖，纳米虫群甚至将荒坂机甲驾驶舱的防弹玻璃融化重塑为观察窗。短短三分钟，一座银灰色、线条简洁的双层方舱诊所拔地而起。屋顶的红色十字标志由被融化的机炮管残馀金属勾勒而成，在雨水中泛着冷冽的血光。

蜂群内核光芒熄灭，化作一道银流缩回齐岳手腕。他跟跄一步，几乎虚脱。

雨幕中，几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从垃圾山缝隙里钻出，破烂的防雨布裹在身上，如同受惊的鼹鼠。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跪倒在泥泞中的地狱犬机甲残骸，又看看那座凭空出现的、散发着金属冷光的诊所，最后目光落在齐岳身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骇与茫然。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嵌着劣质光学义眼的老头，颤巍巍地指向诊所门口亮起的自动感应灯，沙哑的声音穿透雨声：

“医…医生？”。他望向远处夜之城通天彻地的病态霓虹，那里是吞噬一切的巨兽，而他的脚下，刚刚用敌人的尸骨点燃了第一粒火星。

“是。”他对着垃圾山和那些在雨中瑟缩的身影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压过了风雨，“这里能救命。”

手腕的金色纹身微微发烫，能量储备的数字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来自脚下大地深处废弃电缆泄露的微弱电流，正被开拓内核艰难汲取。

夜还很长，但第一块基石，已在污秽与钢铁中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