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给了戈德温一间靠近指挥部的小平房作为办公室点。

对此，戈德温很是满意。

他的办公室相当简单，大多数物品都是由他自己亲手操办。

里头家具都是从其他地方淘来的二手货。

镶板墙壁上掛著荒野牧场和不知名小镇的风景画。

这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

眺望堡的地位很不简单。

即便边境的不死者问题已经得到妥善的解决。

但这座堡垒依旧会成为联络清风谷的关键。

当然，也会是阻止清风谷男爵染指安姆的障碍。

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很野蛮，也很暴力。

在这里唯有金钱，拳头和性。

戈德温是猎鹰伯爵领的人，所以他绝不会是个野蛮人。

但他很乐意为了一些情报变成一个眺望堡人。

这位眺望堡的小商贩並没有受到束缚，而是被恐惧锁在了原地。

他的指关节紧紧抓住手臂，看起来很想吐。

不过根据乌多告诉戈德温的情况，他已经吐出了所有可能吐出的东西。

戈德温背靠著他的办公桌—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质办公桌一一双手放在坑坑洼洼的桌面上。

他紧闭双唇，注视著他的审问对象。

小商贩看起来很奇怪。

这不是因为这个人恐惧得几乎失禁，也不是因为乌多在审问前热情洋溢的“谈话”中留下的淤青。

他说不清楚，但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气质。

戈德温久久一言不发。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著。

雨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在他的脸上。

如果是在另一种情况下，这幅画面会让人感到平静而温馨。

卡尔一直坐在那里，浑身发抖，皮肤灰白得像死人。

最后，戈德温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我结束了多少人的生命吗？

小商贩一时间显得很惊慌，似乎这个问题可能是某种诡计。

他急忙摇了摇头。

戈德温轻哼了一声。

“猜不出来？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確定。肯定有几百个。

“如果把所有写有我名字的法令都算上的话，也许有一千条。

“死了很多人，阁下。这对一个人的良心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戈德温的话並非虚假。

这涉及他在另一位恶狼之子手下所干的事情。

那本该是他最不情愿回忆的內容。

但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这些令人不快的过往可以被当成是武器。

小商贩看起来在苦思冥想回答什么。

大概，说话对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他肿胀的脸颊和血跡斑斑的嘴唇诉说著乌多工作的痕跡。

戈德温摇了摇头，双手从桌面上撤开，紧紧握在一起。

“想像一下，阁下。”他说，“我杀了这么多人，已经数不清了。

“在其他地方，这会让我成为某种怪物。

“而在安姆东部，这却让我成为了可敬的英雄。

“我们身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小商贩艰难地咳了几声，但吐字不清。

他又试了一次，痛苦地动了动下巴。

“继续”戈德温鼓励道。

“你，你会杀杀了我吗？”

“是的，你应该想到这一点。

“也许你可以做些什么来拯救你的性命。 “虽然现在我还想不出那是什么。”

这个可怜的商人开始轻轻地哭泣。

他瘦削的胸膛隨著压抑的啜泣而起伏，戈德温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开口道：“那么现在你已经获得了一些特权。

“我可以很让我的同事接手这次审讯。你希望这样吗？”

小商贩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儘管他的脸上仍然带著痛苦的面具。

“不，老爷。”他说。

“很好。”

戈德温伸手从他身后抽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乌多笨拙的字跡。

“你是如何墮落的，阁下？”

戈德温问道，边说边翻看自己隨从的工作总结。

“我是良民啊，老爷。”卡尔厚著脸皮说道，“我一直忠於公牛伯爵。

“我一直忠於大地之母。”

戈德温发出一声冷笑：“你在本地散播异端学说。

“谁教给你的？是一个叫英白加多的人吗？”

小商贩看起来真的很不解。

“我是忠诚的大地之母信徒。”他又说，“胡安神父可以为我作证。

“我每两个礼拜都会去神殿做弥撒。”

戈德温疲惫地用手授了授自己的头髮。

他需要睡一觉，也许他应该让乌多把所有的信息都敲出来。

昨晚上大雨落下前，莱蒂齐亚派人送来了一份密信。

根据信中所说，一位大地之母的信徒在暗地里传播异端邪说。

戈德温不认为这是芭丝特教会对大地之母教会的迫害。

於是，他召集了乌多，让他带人去调查此事。

这位新晋的战士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戈德温的手下。

指派给他的任务很明確，就是找出黑山羊车队的眼线。

戈德温想由此来追捕那些邪教徒。

儘管指挥官已经表明態度不会再处理此事。

但他也没制止戈德温的调查。

“你被发现持有某些物品。它们被认为是某位邪恶的神明。”

“大地之母在上！”小商贩坚持道，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证实了他的清白。

“我觉得你没把这当回事。”戈德温说，眉毛一挑。“也许我可以召唤我的助手。”

“不！”商人叫道。

他那伤痕累累的嘴因纯粹的恐惧而变得近乎流利。

“真相！大地之母，真相！

“那些符咒扫清了道路，让我们得以通往天国，去往女神身边。”

“什么意思？”

“璀璨的女神，幻术之女，会来的，他將指引我们。”

“大地之母没有这样的名字，你说的是异端邪说。”

小商贩急忙摇头。

“我见过，幻术之女，发光，伟岸！”

“你被骗了”

“发光，伟岸！”

戈德温停顿了一下，仔细思考著。

乌多的笔记中没有关於这一点的记载。

这本身並不令人吃惊。

这位战士喜欢残忍的审讯方法。

但这方法是出了名的漏洞百出。

无论其使用者如何宣称该办法的高效。

“你还知道什么名字？”

商人的眼睛里闪烁著光芒，仿佛生存的前景突然变得光明了一些。

“三冠，纷爭，指引者，我们膜拜，我们开闢道路。”

“那黑日呢？”

商人的表情扩大了，露出了痛苦的笑容，就像一个人认出了失散多年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