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臣落车,看见不请自来的外甥,唇角牵起一抹淡笑。
剪裁精良的西装衬得男人身形挺拔稳健,他伸手拍了拍叶烁的肩膀,用佩戴婚戒的左手,顺势捏了捏掌下的臂膀。
“比前段时间结实了不少。”
叶烁声音躬敬:“以前在片场熬夜抽烟吃快餐,后来您调我去非洲,生活意外规律起来。我最近有在健身,小舅舅一般在哪里健身,我想陪您一起。”
裴靳臣笑道:“你不是想陪我健身,是有事相求吧,进去说。”
叶烁没有丝毫被戳穿的窘迫,反而象极了摇尾巴的裴团团,亦步亦趋地跟在那道伟岸的身影后。
小舅舅厉害的不象人,心思被他看穿也没什么好懊恼的。
虽然有时候他会惹小舅舅不痛快,但他们毕竟是亲戚,小舅舅心里还是有他的。
小舅妈和幼宜背影相似,又不是同一个人。再者说,小舅舅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幼宜的关系,不会做出横刀夺爱……
叶烁猛地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他怎能这么想?
沉幼宜又不是他的爱人!
就算小舅舅和幼宜结婚了,他也……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舅舅怎么可能跟幼宜结婚。
裴靳臣沏好一壶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
叶烁受宠若惊:“小舅舅,这怎么行,让我来吧。”
“不必。”
裴靳臣放下茶壶,茶香氤氲而出的宁静气息,衬得他周身气质愈发温润。
他道:“小烁,别怪舅舅。”
叶烁疑惑抬头:“您指什么?”
裴靳臣语气平和:“当初狠心把你调去非洲,看你如今这么懂事沉稳,不知在那边吃了多少苦。”
叶烁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小舅舅要说出什么惊天秘密。
“我没怪您,我还要感激您。”
这时柳叔端来搭配茶饮的水果点心,听到叶烁没心没肺的发言,默默退下了。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轻易感激一个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在背后为你挖了多大的坑。
叶烁整理好思绪,正色道:“小舅舅,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知道您的原则,即便是亲戚朋友开口,您也不做赔本买卖。但我这次筹备的电影,绝对能让您……”
他到底年轻,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把话说完,目光游移间,落在旁边茶几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旁边的瓷白花瓶里,绽放着三朵亭亭玉立的冷美人,复古台灯的暖光轻柔洒落,构成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裴靳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冷静的眼眸泛起浅淡笑意。
叶烁观察着小舅舅的神情,话锋一转,问:“这是小舅妈的照片?”
“是。”
裴靳臣从容地拿起相框,看似邀对方共赏,却始终将相框稳稳握在自己手中。
他端详着照片中的身影,笑意加深:“我本想放她的单人照,但她说这张裴团团笑得特别开心,就选了这张。”
叶烁:“还是小舅妈魅力大,以前也没见别人能做得了您的主。”
裴靳臣笑而不语。
叶烁盯着相框,看不清小舅妈的脸,她把脸埋在了裴团团毛茸茸的肚皮里,反倒是小狗的笑脸一览无馀。
他忽然觉得,那只小狗仿佛在嘲笑他,笑他的敏感多疑。
欣赏完毕,裴靳臣仔细将相框摆回原处。
说是共赏,相框始终离叶烁远远的。
裴靳臣:“继续。”
叶烁脸色莫名苍白,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小舅舅,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投资的事改天去公司找您谈,可以吗?”
“好,身体要紧,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家。”
“谢谢小舅舅,不用了。”
回到车上,叶烁看见手机上满是凌萱的未接来电。
他拿起手机,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他应该立马给萱萱回电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从小崇拜小舅舅,十五岁就能独自穿越德雷克海峡,自由、勇敢又无畏。
他曾发誓要成为那样的人。
可如今的一切,真是他想要的吗?
叶烁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随后他挺直身板,接受了朋友的邀请,决定后天去京州大学演讲。
他必须再见沉幼宜一面。
-
对面的茶杯仍剩六分满,周遭还洒出些零星茶渍,是叶烁看到相框时,没端稳的缘故。
小烁还是太年轻了,既然起了疑心,又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
也好过自我折磨。
裴靳臣淡然收回视线,慢条斯理饮尽自己手中的茶,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转身上楼。
回房间换衣服。
从衣帽间拿出一套蓝色睡衣后,他莫名想起前天陪她住院的情形。
他穿着黑色睡衣,盘腿坐在病床上,掌心托着平板游览邮件。
随后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兔走出浴室,忽然爆笑出声。
他不理解年轻人这般外放的情绪,拉着小兔的手腕,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她摇头,笑眼弯弯:“我们这一黑一白象不像黑白无常?等万圣夜,我们连衣服都不用换,含条长舌头就能出去吓人啦。”
他温柔地看着她笑闹的模样。
小兔想跟他一起过万圣夜。
裴靳臣回过神,将蓝色睡衣挂回原处,换了一套黑色的。
随后他走进卫生间。
嘘嘘完,正当慵懒松弛的裴先生准备提上裤子时,从旁边的镜子里瞥见了小兔的脸。
他以为自己上了一天班,太思念导致的幻觉。
眨眼再看,那张小兔脸还在,且越来越红。
裴靳臣从容地提上裤子,转身。
沉幼宜全身肌肤泛红,活象只煮熟的虾子,那、那是正常人的尺寸吗?!
她后知后觉捂住眼睛,“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见了。”
裴先生微笑着拆穿她的谎言。
纵使他阅历再丰厚,大富大贵、大苦大难皆已尝遍,被小姑娘躲在浴缸里“占便宜”却是头一遭。
他俯身,将人从浴缸里抱出来。
“浴缸又硬又冷,没有放热水,最好不要进去玩。亲爱的小兔宝,你房里也有浴缸,怎么偏偏跑到我这儿来,是某种暗示吗?”
沉幼宜慌忙摇头。
比起害羞,眼下最要紧的是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躲在这儿,绝不能让裴先生误以为这是x邀请!
她松开捂眼的手,一双潋滟眸子羞怯怯地转动,嗓音软糯哼唧,挠人心尖。
“我、我是为了躲叶烁才进来的…我不想跟他纠缠,你的房间离楼梯最近,门又没锁,我一拧门把就进来了。我不知道叶烁什么时候走,更不知道你会…裴先生,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不能。”裴靳臣垂眸,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裴太太,你有没有想过,在我最脆弱的时刻,你躲在浴缸里吓我,很可能会导致我受惊不举。”
“怎么会!”沉幼宜立刻反驳,坚决不背这口锅,“您资本那么雄厚,就算不举也很厉害了好不好!”
说完,她就有点死死的了。
让她离世吧。
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