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车后,沉幼宜慢吞吞跟在裴靳臣身后,热风拂过少女羞红的脸颊,美不胜收。
“去那边……”她轻声说。
论一个吃货的潜力有多强,她凭借不太好的视力,辨认出远处那家店铺卖陵水酸粉。
裴靳臣停下脚步:“哪边?”
沉幼宜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左边带。
“那家黑底黄字的老店,”她说:“下午我吃过酸粉,当时就想请你尝尝,没想到晚上也有卖。”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太自作主张了。
裴先生这样矜贵的胃,怕是从来没进过这种苍蝇馆子。
“您要是不想吃,就回车上等我……”
“没说不吃。”
“那我请你呀。”
看着小姑娘一副想要当家的模样,裴靳臣淡淡“恩”了声。
走进店里,沉幼宜熟练地点单:“两碗陵水酸粉,其中一碗不要香菜。”
裴靳臣心尖微微一动。
那碗不加香菜的,显然是给他点的。
她不仅记得他的口味,还在电话里说他“珍贵”。
俨然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丈夫。
或许他不该来这里,不该让她泥足深陷。
付完钱,沉幼宜抬头见他神色温和,似乎已经不生气了。
她眨了眨眼。
他待人处事很是温良谦逊,从不居高临下,也不以权压人,就是有点喜怒无常。
不生气了就好。
她还指望他办事呢。
吃完粉,宾利一路开往别墅。
虽然这里不如天心庄园阔气,但胜在优雅清幽。
裴靳臣没让管家帮忙,亲自提着她的粉色行李箱上楼,沉幼宜静静地跟在后面。
卧室装修很有格调,就是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她打开行李箱,将瓶瓶罐罐摆上梳妆台,又把最爱抱着睡的小白熊放在床上。
最后拿出两双拖鞋,一粉一白,她实在选不出更喜欢哪个,就都带来了。
很快,这个房间就被她占领了。
正当她拿起睡衣准备换上时,就看到裴靳臣脱掉了西装外套。
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别墅里……只有这一间卧室吗?”
裴靳臣挂好外套,“还有两间,但没有床。”
沉幼宜坐在床边发呆,又要跟他睡了。
虽然他们同床的次数不少,但也没发生什么,她不需要那么担心。
她安慰自己。
跟裴靳臣一起睡,半夜想喝水都不用自己动手。
等她换好睡衣,从衣帽间走出来,裴靳臣已经在浴室洗澡了。
他的东西早早被管家放在这间卧室里,只是东西太少了,她一开始没察觉。
即使察觉了,也只能睡一起。
她当然可以回酒店住套房,但她电量耗光了,没精力再折腾。
就算真发生点什么,吃亏的不一定是她。
想着想着,她抱着小白熊沉沉睡去。
梦里,家人正在给她庆祝二十四岁生日,场景一转,她不见了,妈妈白了头发,不抽烟的爸爸也开始烟不离手。
她在睡梦里轻声啜泣。
裴靳臣走出浴室,就见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包,有点可爱。
他走近,看到沉幼宜搂着玩偶,睡得满头是汗。
调低空调温度,又把小白熊拿了出来。
怀里空了,沉幼宜无意识地抱紧了被子。
裴靳臣关灯上床,刚掀开被子,她就睁开了迷朦的双眼。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下一秒,‘大白熊’顶替了小白熊当她的玩偶,被她抱着。
一夜好眠。
沉幼宜醒来时,微微通过窗帘的晨光,提醒她时间不早了。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拿起床头的粉色水壶。
里面的水少了三分之一。
她记得昨晚灌满了水,却不记得自己喝过。
难道是他喂的?
只有这个可能了。
沉幼宜抱着被子发呆。
小学一年级她就独自睡觉了,虽然父母偶尔会半夜来看她,但也做不到这么细心,半夜起来喂她水。
已知裴靳臣拟定了厚厚的婚前协议,并不喜欢她这个契约妻子,却依然事无巨细地照顾她……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裴靳臣喜欢女儿,却没有女儿,所以他就从她身上体验养成的乐趣。
啊这。
倒也不能说他变态。
毕竟他没有越界,而她实打实得到了他的照顾。
要不买个礼物,感谢裴爹的照顾?
沉幼宜胡思乱想了一阵,走进浴室冲澡,神清气爽地下楼。
餐厅里,裴靳臣正在看手机,一眼就是办公状态。
“可以吃早餐了。”他放下手机。
温热的牛奶、三明治和鸡蛋,都是她爱吃的,作为健康宝宝,她从不挑食。
但昨晚被酸粉开了胃,吃这些嘴里没味道。
“我嘴里没味……”她懒洋洋地开口,却被裴靳臣冷声打断:“你嘴唇没肿。”
握着三明治的沉幼宜愣住了。
她刚才说她嘴唇肿了吗?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了诡异般的寂静。
裴靳臣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沉幼宜咬了口三明治,又看了他一眼。
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吧。
他也没必要那样做。
那得多饥渴。
多喜欢她啊。
见她没心没肺地继续啃三明治,裴靳臣心口稍松,抿了口索然无味的咖啡。
不甜。
不润。
也不软。
等沉幼宜吃完早餐,两人上车去海城大学。
路上,裴靳臣忽然开口:“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沉幼宜眼神放空,一张小脸早起有点肿有点白,显得唇瓣更加鲜红。
“睡午觉算安排吗?”
“今天天气不错,”他几乎是用诱哄的语气说:“我在这里停了一艘游艇,可以去东海玩一晚。”
“上船你就午睡,睡醒我们再考虑玩什么、吃什么。”
哄孩子呢。
沉幼宜温吞地点点头。
看得出来他想出海玩,带上她只是顺便,那她何必扫他的兴。
-
海城大学,校长办公室。
冯校长拿出珍藏的大红袍,亲手沏了一壶茶,又为裴靳臣斟茶。
“裴总,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沉幼宜、韩佳和辅导员周老师,露出了同一阶级的表情:冯校长你到底在干什么,您的文人风骨呢?
而裴靳臣脸上挂着谦逊笑意,并非是平易近人,而是上位者独有的高姿态。
“我太太之前来过,事情没能解决。”他语气平和:“所以我想,还是应该亲自来一趟,本来不是大事,拖久了反倒不好。”
沉幼宜眼神古怪,哪对夫妻隐婚,会把“我太太”挂在嘴边?
冯校长:“裴总说的是,我一定配合您好好解决!”
说着,他瞪了一眼不负责任的周老师,又朝韩佳笑笑。
“韩同学是个好苗子,大一就拿了奖学金,未来三年肯定也能保持。我们学校和国外大学有交换项目,你现在就可以申请,明年就能出国深造。”
裴靳臣:“校长不必对韩同学特殊照顾。我和我太太相信她的能力,她想做什么,自己争取就好。”
又对韩佳说:“如果你想去国外留学,费用方面不必担心,我和幼宜会支持你完成学业。”
从现在开始,资助韩佳的人,会变成他和沉幼宜。
沉幼宜的过往,他以为他无缘参与。
但事实证明,只要有心,就能无孔不入。
这趟海城,来得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