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隐星稀。
鹿泉山,林川看着面前挑选出来的十名队员。
所有人都换上了破旧的衣裳,脸上刻意抹了些泥灰。
六名战士手中的武器都是老套筒,大刀片之类的。
只有四名为了以防万一,负责接应的战士,带着三八步枪和手榴弹。
林川下达命令:
“同志们,今晚的行动,咱们不是八路军,是一伙胆大包天,见钱眼开的土匪。目标是绑了李老财,让他家人送银子。都给我把戏演像了。”
“明白!”众人低吼回应,眼中闪铄着兴奋。
一行人借着夜色掩护,潜出山区,直奔李家村东头的祖坟地。
晚风吹过高高的庄稼地,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不多时,那片修葺得格外整齐,在荒凉田野中扎眼的李家祖坟便出现在眼前。
李家坟地选址颇有讲究。
坟冢坐落在一片平坦的耕地中央,但后方不到三十米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这在风水上叫做靠山局。
左右两旁各种着几棵挺拔的松柏,如同守护神,寓意庇护子孙平安。
后方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则像征着家族有靠山,后代易遇贵人。
整个坟园用青石砌了矮墙,入口处立着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李家族谱和歌功颂德的铭文。
几个石制的香炉、石马石羊分立两侧,在惨淡的月光下透着几分阴森与奢华。
林川打了个手势,大部队立刻悄无声息地散开,隐蔽在远处那片作为靠山的树林边缘,等待信号。
他自己则带着王二勇,黑娃和小山东,大摇大摆地朝着坟地走去。
坟地边上有个低矮的窝棚,里面亮着微弱的火光。
一个穿着破旧布衫,抻着脖子的青年正靠在铺盖上打盹。
他姓李,乃是李家村的一个泼皮无赖,是李家雇来看坟的。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李泼皮一个激灵惊醒,揉着惺忪睡眼钻出窝棚。
月光下,只见四个黑影矗立在李家的祖坟前,个个身形彪悍。
李泼皮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还是强撑着胆子,颤声喝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来李老爷家的祖坟撒野?活腻歪了都!”
林川根本不答话,上前一步,飞起一脚正踹在李泼皮的胸口。
“哎哟!”李泼皮惨叫一声,象个破麻袋一样向后翻滚出去。
这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林川看都不看那看坟老头,声音粗野地一挥手。
“兄弟们!”
“给老子挖!看看这为富不仁的李老财,给他爹他爷陪葬了多少好东西!”
“得令!”王二勇粗声粗气地应和。
他和黑娃两人几步冲到那高大的墓碑前。
两人也不找工具,运足力气,对着墓碑顶部猛地连踹几脚。
那石碑虽然厚重,但底部埋得并不算太深。
在王二勇和黑娃这两个壮汉的猛踹下,剧烈地摇晃起来。
“你们,你们敢!”李泼皮捂着胸口,看得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阻拦。
小山东上前,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打,接着他恶狠狠的吼道:“给老子滚远点!再碍事,老子弄死你!”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
那高大的石碑终于在王二勇和黑娃的合力猛踹下,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石碑重重砸在坟前的供桌上,顿时石屑纷飞,供桌也被砸塌了半边。
祖坟石碑被推倒。
这在乡下是天大的事情。
李泼皮眼睁睁看着像征李家风水的石碑倒塌,吓得魂飞魄散。
他发出“哎呀!哎呀!”一连串不似人声的怪叫。
再也顾不得疼痛和威胁,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象是后面有厉鬼索命一般。
跌跌撞撞,屁滚尿流的朝着李家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嘶喊:“不好了!不好了!祖坟被人刨了!!”
林川看着李泼皮连滚带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示意王二勇几人停下挖坟的动作,低声道:“行了,戏做到这份上就够了。准备好,正主儿快来了。”
……
李家大院内,此刻一片静谧安逸。
李老财李守业穿着一身丝绸睡衣,正腆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哼着小曲。
他刚喝完一盅参汤,准备到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房里活动活动筋骨。
想到小妾那水灵的模样,李老财心里就象有只小猫在抓挠,痒得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和急促的拍门声,
紧接着是管家李福那带着哭腔的嗓音:“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老爷!!”
卧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管家李福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他连帽子都跑歪了,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差点被门坎绊个跟头。
李老财的好事被打断,心头火起。
尤其是感觉到自己下身那点刚提起来的兴致被这一吓又缩了回去,更是恼怒。
他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顿,骂道:“狗东西!嚎什么丧!天塌下来了?还是你家祖坟被人刨了?”
李福冲到近前,也顾不得礼仪,带着哭腔喊道:“老爷!不是我家祖坟被人刨了!是您家祖坟!您家的祖坟让人给刨了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老财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去。
“谁敢动我李家的祖坟?我看你是睡迷糊了说梦话!”
李福躲闪不及,被茶水泼了一身,也顾不上擦。
他急得直跺脚,语无伦次地分辩:“老爷,小的真想这是在放屁啊,可这是千真万确啊。
李勇跑回来报的信,碑都让人推倒了。
那伙天杀的正拿着家伙什在刨坟呢。
再晚去一会儿,怕是老太爷的棺材板都要被他们撬开了!”
“什么?!”李老财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血气直冲顶门梁。
他李家能有今天,全靠这祖坟的风水好,荫庇子孙。
这祖坟就是他的命根子,比他库房里的银元还金贵。
他猛地站起来,浑身肥肉都在颤斗,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手指着门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反了!反了!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强人敢行此断子绝孙,人神共愤之歹毒之事。这是要绝我李家的根啊!”
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厉声问道:“来了多少人?是什么来路?”
李福赶忙回答:“李勇说,就看见四个。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脸,但个个凶神恶煞,手里都拿着家伙。
估计是哪里流窜过来的匪类,瞅着老太爷的墓修得气派,以为里面有什么金山银山,想来盗取陪葬的宝贝。”
“四个?就他妈四个人?”李老财一听对方人这么少,胆气瞬间壮了不少,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四个不知死活的毛贼,就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他猛地一拍桌子:“召集所有家丁,带上枪,拿上刀。老爷我要亲自去把这些该千刀万剐的贼子抓住,活剥了他们的皮,挂到村口示众!”
李福一听老爷要亲自去,心里一惊,连忙劝阻:
“老爷,使不得啊。外面天黑路滑,刀枪无眼,您万金之躯,怎么能亲身犯险?让刘三带着家丁们去就行了。”
“放屁!”李老财怒吼一声,口水喷了李福一脸。
“被刨的不是你家祖坟你不着急!那里面躺的是我爹!我爷爷!风水一破,我李家就要倒大霉!我不去亲眼看着把这群贼子拿下,我心里这口气顺不了!快去快去!!”
他越说越激动,一脚踹在李福的屁股上: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把我的拐杖拿来,不,把我那柄祖传的宝剑也拿来。老爷我今晚要亲自砍下这几个贼头,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李福见老爷正在气头上,不敢再劝,连滚爬爬地跑出去。
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刘三!刘三!快集合所有弟兄,抄家伙,出大事了!”
倾刻间,原本寂静的李家大院就象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
十来个家丁在护院头子刘三的吆喝下,乱哄哄地聚集到前院。
有的提着土枪,有的拿着大刀片,有的举着梭镖,但都一脸茫然。
李老财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深色的褂子。
他左手紧握着一根沉重的枣木拐杖,右手拿着一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长剑。
他脸色铁青,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家丁,气得又是一阵大骂:
“都他妈给老子精神点,都跟老爷去抓贼。抓住了,老爷我重重有赏。要是放跑了一个,老爷扒了你们的皮!”
“是!老爷!”众人应声答道。
“老爷,人都齐了。”刘三提着杆土枪,凑过来说。
“走!”李老财一挥拐杖,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朝着大门外走去。
管家李福赶紧提着一盏灯笼跟上。
十三个手持各式武器的家丁,簇拥着怒火中烧的李老财。
一行人骂骂咧咧,脚步杂乱地冲出了李家大院,直奔村东头的祖坟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