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陈青川狠狠捶向身侧的大树,神情晦暗。
此时此刻,只剩他和曹满以及陶居士三人还能站着。
至于重伤的鲁松,则是被巨犬背在背上,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
那闵元衡着实是做了不少功夫,要不是危机时刻陶居士临时晋升玄阶,拼了命得进行护持,再加之让替身墨偶变化作白蛇的样貌使得对方方寸大乱,他们说不定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
然而即便如此,几人的情况也是十分不妙。
陶居士灵力透支,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曹满背上;曹满法剑被毁,身上的符录所剩无几。
至于陈青川自己,也是身上中了两箭,好在有之前苗六给他的好药敷上,即便如此,也是疼得他大汗淋漓。
“苗裕他”
想到当时聂老那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出乎意料的一掌,他心中顿时愤怒难当。
此人也是狡猾,在让身后之人做了替死鬼之后,他自己则放出全部身家,而后整个人逃之夭夭。
目前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然而被他当替死鬼的苗裕恐怕就要遭罪了。
“放心吧,”只见胖道士深深喘了两口粗气,狼狈得笑了笑,“那闵元衡既然临时改换攻势活捉他,而不是直接将他打杀,想必这小子背后的能量可大着呢!”
少年立马看向他,神情不由流露出一丝不解。
说着,他嗤笑得摇了摇头,“临时改换攻势,想必对那位城主来说,也是不易!轻则岔气,重则内伤。”
懂了。
这下子,陈青川心里不由放松了不少。
“咳咳,”只见半个身子挂在曹满背上的陶居士虚弱得咳了咳,缓缓颔了颔首,“曹小友说得没错,苗小友他不会有事的。老夫在城外暂时租了个庄子,进城之前我曾将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安置在那里,若是几位不弃,我等就先去那里歇脚吧!”
说着,他苦笑得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这么长时间,老夫还没有通过自家姓名。老夫姓陶,单名一个然字,二位见笑了。”
听得此言,陈青川心里也不由有些动容。
对方身为一隐居儒士,想必本来就不欲多与外人交往。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说不定根本不会出山呢!
如今正式交换姓名,这代表对方是真正信任了他们,逐渐开始交心了。
至于对方口中的歇脚地,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
二人也没有异议,遂在陶居士的指挥下快速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
一炷香时间后。
一处农庄内。
曹满轻手轻脚得将黄犬背上的莽汉抬了下来,放在了床上。
虽然已经喂过了药,可莽汉却还是不断从口中呕出鲜血,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喉咙中嗬嗬喘着粗气,脸色纸一般惨白。
看起来凄惨不已。
“鲁兄”陶然立马捉住对方的手掌紧紧握住,眼框泛红,喉咙哽咽着。
他的手指向着对方的脉搏探去,可脉象显示——此人心脉已断。
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心中不由一痛。
“咳咳”只见莽汉眼皮沉重得抬了抬,看着紧紧围在床前的三人,忽然笑了。
“我我入幻境,本来就是一心求死诸位不必太过悲伤”
他艰难得蠕动着嘴唇,口齿间的血液沿着他的嘴角不断往下流淌。
陈青川慌忙拿了张帕子去擦,可却怎么擦都擦不净,反而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他不由无力得沉下肩头,手中紧紧攥着血帕。
“娘子死后我孑然一身,这些年浑浑噩噩”男子双眼几乎没有焦距得看着床顶,口中低声喃喃,强撑着一口气,仿佛要把最后的所有心中话都给说尽。
“那日,我揭了榜本来就是已存死志”
难怪难怪拦门设武关时他会不顾危险第一个站出来
陈青川心中不由悲凉。
“可真到了要死的时候,我却退缩了”男子自嘲笑了笑,一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艰难得看向床边,一只手胡乱向前挥了挥,象是要抓住什么。
“陈小友”
“鲁兄,我在!”
陈青川立马上前紧紧握住那只手。
莽汉笑了,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感激,“你在那个时候给了我一瓶药我忽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也不好,至少死之前,可以做点什么至少,要把小友你,把大家送出去”
少年心中一震,眼框顿时发涩。
可,那仅仅只是他随手给出的一瓶药啊!
一瓶药换一条命,如何值得!
他忽然明白了对方当时为何要拼死为陶然挡下一鞭。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晋升,是所有人逃离的希望事实证明,鲁松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个莽汉,用最简单、最粗暴,同时也是最决绝的方式,为所有人争得了一线生机!
“咳咳我死后,希望诸位能将我,送回家乡云知县大桐镇将我,和我的妻子葬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着,口中不断喷涌出鲜血,令得三人霎时手忙脚乱。
飞溅的鲜血在床单上沾染得到处都是,其中一滴溅到了少年腰间,溅在了他腰带中夹着的玉簪上。
莽汉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哆嗦着双手将腕间的两枚铜环摘下,“我死后请帮它们找一个有缘人嗬嗬我嗬——”
“鲁兄!!!”
三人伏在床前,只见莽汉的双眼因为痛苦而剧烈瞪大,整个人在床上无力挣扎著。
片刻后,脚下一蹬,便彻底没了声息。
“鲁兄——————”
房间内随之传来悲痛的叫喊以及压抑的哭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徒留凄凉。
无人可见,少年腰间破裂的玉簪中微微闪铄荧光,片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