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20出头的青年人站在镜子前，他眼下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神情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痛苦，就这么静静盯着镜中的自己。

下一刻，他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企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没用的。】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传来。

青年猛的抬头看向镜子，却见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无比，然而眼神就这么阴沉得盯着他。

“他”说话了。

【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死？！】

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嘴唇蠕动了一番，口中吐出刻薄的话语。

“闭嘴！”

青年神情惊慌了一瞬，随即便被愤怒代替。他恶狠狠朝着镜子吼了一句，胸膛快速起伏着，手背青筋暴起。

“我要你闭嘴！别在我耳边说话了！！！”

他怒吼着，岂料那镜中的自己却是低低笑了一声，可那笑意却根本未达眼底。

【你在逃避什么？你想否认什么？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你就是个祸害！】

说着，那镜子中的男人神情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英俊的脸庞也狰狞无比。

【从头到尾你就是个祸害！你早就该去死了！从你】

“我让你——闭嘴！！！”

镜子中的男人话还没说完，青年霎时愤怒得一拳捶在上面，正正捶在他脸上。

浴室里的洗漱镜随即四分五裂。

尖锐的碎玻璃扎进他的手背，殷红的鲜血沿着破碎的镜面缓缓流淌。

镜中男人的面庞也变得四分五裂，“他”不再说话，可嘴角却嘲讽得勾了勾。

只见青年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随后缓缓将拳头放了下来。

唰——

他拉上了特意加装的镜帘，将破碎的镜子遮住，如此，那充满恶意的视线这才消失。

光线柔和的咨询室内，脸色苍白的青年深陷在沙发内，脊背微微佝偻着。

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师温和得注视着他，语气平静而又和蔼，“你看起来比上次更疲惫。你提到，它又出现了？”

“对！”闻言，青年重重点了点头，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它在浴室的镜子里，它它又说话了。”

“它说了什么，和以前一样吗？”

青年深吸一口气，神情中带着浓烈的疲惫和痛苦，“比上次更严重了一些。”

说着，他将昨晚的经历快速道出，指尖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斗。

医师耐心得听着他的讲述，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我知道这些话让你非常痛苦，但请记住，那是疾病的声音，不是事实。悲剧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但这不是你的错。”

话落，他的目光移向二人中间桌子上的画作。

只见画作上充斥着浓郁的、仿佛流动的暗色背景，中央，则是一块破碎的镜面。

镜子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显然是被谁打碎的。然而镜中却映照出一个身影——他脸色苍白，神情阴沉而扭曲，眼中充斥着纯粹的恶意与讥讽！虽然与现实中的青年长得一模一样，可气质却千差万别。

“李医生，这就是那个东西。”青年疲惫得将画作往前推了推，忽然自嘲一笑，“我有时候觉得，它说得也没错。如果我消失了，是不是大家都能得到解脱，包括我自己”

气氛瞬间凝固。

李医生身体立马朝前倾了倾，“谢谢你愿意把这么痛苦的想法告诉我，我知道，这一切都实在太过沉重。但现在请你看着我，”他的话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等着眼前病人的慢慢消化，“那个声音告诉你这些，是这场疾病所制造出的最强大、最危险的谎言，它的目的就是要摧毁你！”

“虽然发生了这一切，但这绝不意味着你的生命失去了价值，更不意味着这个世界‘需要’你消失。”

他的语气异常清淅严肃，却仍然不失关切。

“我的责任，是帮助你建造足够坚固的堡垒，直到有一天，你能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的存在也不是诅咒。要达到那一天，你需要活着。所以，我再次要求你向我承诺，当那个念头出现时，你会联系我。”

他一眨不眨得看着眼前的青年，面庞诚恳而和蔼。

看着眼前医师的眼睛，良久，青年缓缓点了点头。

“好。”

陈青川睁开了眼。

他的一只手还握在尖锐的碎镜上，血流如注。然而手上载来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心中的疼痛，那样窒息的痛苦，即便已经脱离记忆回到现实仍然让他心脏颤斗。

下一秒，只见手中握着的碎镜逐渐放射出白芒，那在镜中不断游走的白色大蛇蛇瞳一竖，随即嘶鸣着往镜外冲出！

陈青川立马飞身暴退，却见那白蛇蜿蜒着身子从镜子中钻了出来，逐渐化作一破裂的玉簪模样。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可不就是幻境中那新娘产生癫狂时，从她头上脱落的首饰里其中一支玉簪嘛！

恢宏的空间中，无数破碎的镜面如同被狂风倒卷一般簌簌往上收慑，作为主体的螺旋状镜面大道亦是倒旋着快速涌入苍穹，一个个纷纷融入白芒。

整个幻境轰然破碎，刺眼的白芒中，所有人不禁用衣袖捂住眼睛，好一会儿，等耳边丁零当啷清脆的镜面撞击声彻底消失无踪，众人这才放下衣袖，重新睁开眼。

只见天朗气清，脚下碎石满地，周边山涯上的狰狞抽打痕迹赫然在目。

“我们出来了！”曹满发出一声欢呼，众人脸上也不禁一点点露出劫后馀生的笑意来。

再看周围，那些在幻境里中了招的灵师们倒是没死，只是一个个躺在地上，醒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

少年缓缓上前几步，面色复杂得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卡牌拿到手中，轻轻摩挲着牌面。

上面的图象和他在记忆中看过的“画作”相比，倒是显得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他后期统一誊抄制作卡牌时稍微做了些改动，那碎镜中，原本和他前世长得一模一样的“镜中妖”被改成了一团灰黑色的剪影，而不是直接使用他的面貌。

倒也令他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面对将前世的“自己”给召唤出来的诡异场面。

可前世在他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惨剧？以至于他会变成那种模样？！

陈青川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无意识捏了捏拳。

正当这时，只听周围山涯上突然传来咻咻咻的破空声，定睛一看，一杆杆蕴含着灵力的箭矢朝着他们疾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