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萧烬羽骤然停下动作,侧首望向一旁石壁。
壁上,一块深色晶石正急速闪烁着一星微不可察的红光。
沈书瑶立时将意念聚焦,感知数据飞速解析:\"数据溯源……指向下午卢生曾以'复核'之名,单独接触过这批石髓。石髓本身性平无毒,常作中和之用,他倒会挑!掺入何物?
他行至丹炉旁一看似观测火候的青铜窥管前,指尖极快地在管身几处点位掠过。
洞窟内,巨型丹炉的嗡鸣声似乎沉浑了些许。炉内隐有风雷之声透出,那是能量开始有序奔流的迹象。
丹炉之火,已燃。 宫闱之斗,方兴。 八十一日,倒计时启。
咸阳宫另一隅,丞相府。
李斯并未安寝。灯烛之下,他虽浏览着各地呈送的竹简公文,手中笔却久久未落。
殿内那麋鹿死而复生的诡奇景象不断在他脑中翻覆,由不得他不信。然狂喜退潮后,一种更深沉的忧惧攫住了他。
陛下若真得长生,这大秦的朝局将驶向何方?太子之位岂非形同虚设?那些渴求从龙之功的新贵,那些盘根错节的旧族…
还有他李斯,今日之权位尽系于陛下一念,若陛下真得永恒,这至高权柄之侧,可还有他李斯更进一步之阶?
抑或是,盛极必衰,徒招灭顶之祸?
萧烬羽此子,神秘莫测。能力超绝,却偏偏…过于超然物外。对陛下封赏不见热切,对朝堂纷争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只一心\"炼丹\"。
这本身便极不寻常。在这咸阳宫中,谁能真正无欲无求?除非…其所图者,更大?
陛下狂喜之余,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审察,李斯未曾错过。那是对超脱掌控之物的本能忌惮。
李斯搁下笔,指节轻叩桌面,发出规律嗒音。
赵高今日殿上看似为萧烬羽转圜,实则行捧杀之举,将其置于众矢之的。卢生那点嫉恨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他身为丞相,首要之务乃维护朝局稳定,护佑大秦江山永固…亦护佑自身权位不失。任何未定之数,皆须纳入掌控。
一名心腹属官悄步而入,垂手恭立。
李斯目光重回公文,却一字难入。那幽深地底丹室,在他眼中已化为一口巨大漩涡,正吞噬现有秩序,亦孕育着未知风暴。
他必须看得更清,更远。
陛见虽散,公子扶苏却未即刻离去。
他独立廊下,遥望丹室方向,眉宇间忧思较往日更重。神效固然骇俗,然其所需耗费之民力物力必巨。
封锁矿脉、重兵看守、征集药石……且父皇对此物之执念…他心下沉沉不安,只觉那幽蓝光华背后,所藏恐非福祉,而是更大灾殃。
他轻轻叹息,晚风拂动其衣袂,显得格外萧索。
蒙毅自其身后经过,步履微不可察地一顿,终是未停。只是目光与扶苏忧悒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旋即各自敛眸,沉默地湮没在宫廊的深影里。
恍若从未有过片刻交汇。
中车府令官署内,赵高轻抚怀中一只通体玄黑的猫,眼神幽邃难测。
胡亥在一旁显得有些焦躁:“老师,那萧烬羽若真炼成了不死药,父皇万岁千秋,那……那我……”
赵高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公子,药,是陛下所求。但炼药的人,却非不可替代。”他慢条斯理地说,“萧烬羽是能人,可惜……不懂咸阳宫的规矩。在这宫里,只想做好一件事,往往是一件都做不好。”
他看向胡亥,目光幽深:“公子近日,当时常入宫向陛下问安,多请教治国之道,让陛下见到您的孝心与进益。其余的事情,自有其运行的道理。有些风,看似不起眼,吹得久了,也能让参天大树松动根基。”
胡亥似懂非懂颔首,眼中焦躁却似平息少许。
赵高不再多言,目光似已穿透重重宫墙,见那戒备森严的丹室,亦见卢生丹房内那点幽蓝微光与癫狂野心。
萧烬羽…卢生…他唇角勾起一弯冰冷弧度。
他指尖轻轻挠着黑猫的下颌,猫儿在黑暗中惬意地眯起眼,喉间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呼噜声。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官署中,一声声,清晰得……令人悚然。
然而,无论是精于算计的赵高,还是依赖科技的萧沈二人,
在那批被卢生动过手脚、掺入阴寒毒物的“石髓”
悄然被丹炉核心那磅礴的能量初步激活,
无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