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八，寅时三刻。

朱权猛然惊醒，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窗外朔风呼啸，吹得窗棂格格作响。他伸手摸向枕边，《皇明祖训》的硬角硌得他掌心发疼。梦中父皇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仍在脑海中灼灼发亮，仿佛要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张氏会意点头，从床榻内侧取出一方锦帕，里面包着几粒龙眼大的药丸。用安息香与朱砂配的宁神丸，王爷含服一粒再更衣不迟。

朱权含药入喉，苦涩中带着甘甜。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王府的梆子声穿透晨雾，惊起檐下一群麻雀。

辰时正，宁王府正殿。

朱权身着赤色蟠龙圆领袍，腰间玉带上悬着镀金银牌，正面刻\"宁王\"二字，背面是\"亲亲之谊\"四字。他端坐于紫檀木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螭纹。殿内熏香袅袅，却掩不住那股新刷漆的刺鼻气味——为迎钦差，王府连夜将正殿重新粉饰。

顾爻一袭青色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手持象牙笏板，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按《大明会典》规制，王府属官见亲王需行四拜礼，但朱权特许这位心腹谋士只行揖礼。

顾爻展开密函，眉头渐渐拧紧。钦差锦衣卫千户蒋瓛随行\"九字，墨迹如刀。他抬头时，发现朱权正盯着殿外一株含苞的梅花，眼神晦暗不明。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十名亲卫按刀而立。入内，单膝跪地：\"禀王爷，钦差仪仗已过迎恩桥，距王府不足三里。

巳时初，宁王府正门。

朱权立于青石台阶上，望着远处渐近的仪仗。前导是八名锦衣卫力士，高举\"肃静回避\"牌，其后跟着三十六名旗手，擎着五色销金伞盖。队伍正中一顶八人抬的绿呢大轿，轿帘紧闭，看不清里面人影。

轿帘掀起，走出一位身着绯色云雁补子官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随风轻摆，腰间金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户部侍郎齐泰。

朱权眼角余光瞥见轿后那个身着飞鱼服的魁梧身影——蒋瓛正冷眼旁观，右手始终按在绣春刀柄上。凛，想起《大诰》中\"锦衣卫缉察藩王\"的条款。

正殿内，香案早已设好。案前，朗声道：\"宁王朱权接旨！

朱权撩袍跪地，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朕闻宁藩大捷，甚慰。然《祖训》有云'藩王不得专兵'，今特遣齐泰核查军功，另着锦衣卫查勘军械数目。尔当恪守臣节，勿负朕望。

未时三刻，王府书房。

朱权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震得《大宁卫军籍黄册》跳了一下。械？分明是要找本王擅调兵马的把柄！

顾爻展开黄绫，竟是盖有兵部大印的空白勘合！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张氏亲自端着食盒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文书的侍女。与先生议事辛苦，妾身备了些点心。

朱权注意到妻子眼圈微红，待侍女退下后立即问道：\"出了何事？

朱权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忽然瞥见食盒底层露出一角公文。，轻声道：\"这是今早到的《户部清丈条例》抄本，吴先生特意标注了新增条款。

顾爻接过公文，迅速扫视后脸色大变：\"新规要求藩王封地内所有屯田、矿场重新造册，且\"他喉结滚动，\"且须由朝廷派员监理！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见更漏滴水声。朱权望向窗外，一队锦衣卫正押着几名军械库吏走过，雪地上留下杂乱的脚印。

朱权突然转身，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鎏金铜匣。还记得这个吗？

顾爻认出这是去年朱元璋赐给诸王的《御制纪非录》，记载历代藩王劣迹以为警示。白朱权用意：\"王爷是说\"

酉时末，王府暖阁。

张氏正在灯下核对账册，见朱权进来，忙起身替他解下披风。

张氏松了口气，从橱中取出一只锦盒。今日从应天来的家书，大哥说\"她犹豫片刻，\"说皇上近来常夜观天象，尤其关注紫微垣附近的异动。

朱权手一抖，茶汤洒在《观象玩占》上。紫微垣象征帝座，父皇此举